他用戒尺教我伦理纲常,我走后,那把尺子却成了他随身带的念想

第1章

1983年,鹿城研究所。

已是深冬,空中飘着细细雪粒。

沈翩跹找到严工:“恩师,我想好了,随您一起加入上海科技研究院的核心项目组,浮舟沧海,立马昆仑。”

瘦老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片,目光如炬。

“翩跹,一朝加入核心队,一生科技人,你此生都要承载着一个名族的强国梦。”

“你甚至要做好‘头悬梁,锥刺股’的毅力,以及不为人知的保密性。”

“成,你就是英雄,失败,你就将像你父母,像无数先辈那样,只能成为一个无名之辈,连名字都不被大家知道……”

成为像父母一样的无名之辈,甚至名字都不被世人得知……

沈翩跹眼眶微微泛红,挺直了脊背:“女子也当有凌云志,我愿意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。”

“好,你先回去好好准备,15天后,欢迎你的报道。”严工眼里都是欣慰。

沈翩跹点头,告别恩师走出了研究所。

雪已经停了,一束泛着七彩的阳光照在身上,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暖意。

回到大院,沈翩跹打开门,目光触及到沙发上那抹闭眼沉思的绿色身影时,一愣。

听见动静,霍临钺睁开了眼。

如墨的眉宇间,有几分冷意。

“霍临……”沈翩跹唇瓣嗫喏着,改了口“小叔。”

两人即使结了婚,霍临钺也不准她叫他的名字,更不准她叫他“老公”。

只让她和从前一样,称呼他为“小叔”。

“去哪了?”霍临钺声音冷然。

沈翩跹换下湿掉的鞋子,走进后垂眸回:“去恩师那问了些专业问题。”

“你还在撒谎!”

“啪!”的一声,十几张用公文纸写的信件被丢到沈翩跹的面前。

霍临钺声线低沉发冷:“你控诉我长期没有给你性生活的信,都寄到军区了,沈翩跹,你简直越来越荒唐了!”

沈翩跹看到那些熟悉的信,眸子狠狠一颤。

霍临钺,鹿城军区团长,而立之年。

霍沈两家是世交,老一辈在他们出生前就双方定了娃娃亲,可霍家是老年得子,霍临钺出生就变了沈翩跹的小叔,婚事便就此作罢。

可沈翩跹就是喜欢霍临钺。

她大胆告白,热烈追求,无畏地跨越和霍临钺身份关系的这道禁忌之门。

十年前父母病危,霍临钺才松动,在她父母病床前承诺,会照顾她一生。

沈翩跹以为,他们的爱情战胜了世俗伦理。

可结婚五年,霍临钺都没有碰过她。

为了和霍临钺把夫妻关系坐实,沈翩跹干了许多荒唐事。

一年前,借着送饭的由头,当着全军区战友的面亲他,结果被训斥了三千遍。

半年前,她半夜穿着小衣钻霍临钺的被窝,结果被被子捆成蚕蛹,丢回房间。

三个月前,霍临钺三十岁生日,她灌醉了他,跨坐在他腰间,想要脱掉他那身严谨军装,破了他的雄身。

谁知,霍临钺意志坚定,愤怒推开她:“沈翩跹,你知不知羞的,竟敢引诱我做这种畜生事!”

到现在,沈翩跹都记得,霍临钺那双瞪着她的猩红眼眸。

从那天后,他们的关系就不复从前。

霍临钺遇到她,就像法海遇到蛇妖,防她就像在防着一个女流氓。

而这些控诉信,她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犯糊涂写的。

“翩跹,还要我说几次,有些事情不能也不会发生。”

霍临钺严峻的声音让沈翩跹猝然回神,她扯着唇,问出了这些年来的疑惑。

“既然不能发生,那小叔为什么要娶我?”

空气随着这话,陷入冷凝。

许久,霍临钺才出声:“婚姻和性是两码事,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照顾你一辈子。”

沈翩跹心尖一刺。

原来是这样。

霍临钺娶她,和爱情无关。

看着她发白的脸色,霍临钺冷峻的脸色柔了下来:“翩跹,事不过三,再有下次,我会重新考虑和你的婚姻关系。”

接着,他薄唇紧抿,从一旁拿出一盒蝴蝶酥给她。

“我也希望你能明白,除了爱欲我不能给你,其他还和从前一样。”

“早点睡,我回军区了。”

霍临钺走了,沈翩跹没有打开那盒蝴蝶酥。

外面又飘起雪,她嘴角盈着笑。

“小叔,会和从前一样的,等这场冬雪停,你就自由了。”

第2章

她早就算好了,恩师说的15天后,正好是除夕第二天。

沈翩跹回到自己房间,打开红木柜子,原本想拿睡衣去洗澡。

“啪”,一把檀木戒尺从里面掉了下来。

沈翩跹眼睫一颤。

这是霍临钺,小时候专门用来训诫她用的。

结婚后,她就收藏了起来。

15岁那年的盛夏,趁他去洗澡,她悄悄拿走他的皮带当鞭子玩。

霍临钺第一次用戒尺打她,告诉她什么叫“男女有别”。

17岁的暖阳午后,青春躁动的她写情书向他表白。

霍临钺第二次拿出戒尺打她,告诉她,什么叫“伦理纲常”。

18岁成人礼后,她偷穿他的衬衫,趁他睡觉偷亲他。

霍临钺第三次挥舞着戒尺打她,告诉她,什么叫“礼义廉耻”。

想到过去,沈翩跹心情复杂的捡起地上的檀木戒尺,冰凉的触感直达心口。

曾经,这把尺子,打了她十多年都没清醒。

结婚后,她才清醒过来。

明白了婚姻能强求来,爱情却不能。

沈翩跹深呼吸一口气,把戒尺放进了柜子,关上柜门。

之后,她洗了澡,就躺在床上休息。

第二天,七点半。

沈翩跹起床,来到客厅就看到正在摆弄早餐的霍临钺。

他穿着清爽的白衬衫,衣袖上卷,手臂肌肉线条饱满,看见她一副出门装扮,嗓音一冷。

“又要去哪?”

沈翩跹捏紧挎包:“去邮局给异地同学回一封邮件。”

她不算撒谎,她是要去邮局。

只是,是去给上海研究院那边寄自己的档案资料。

霍临钺湛黑眸子凝了凝,似乎在分辨她这话的可靠性。

“先过来吃早饭,等会我先送你去。”

沈翩跹知道霍临钺怕她又是去军区闹,所以不放心她。

她很听话的和他吃早餐,然后搭他的车去邮局。

等从邮局回来,已经是下午。

沈翩跹掏出钥匙开门,隔壁的贺嫂走了过来,挽着她搭话。

“翩跹妹子,听说咱们院住进来一位文职干部,那女同志打扮的可时髦,以后都是邻居,咱们一起去认识下不?”

沈翩跹礼貌拒绝了:“以后吧。”

说着,她就进了屋,回到房间,拿出笔记本开始计划去上海前要办的事。

还有14天,她要在离开前规划好一切。

这时,大门被敲响。

沈翩跹打开门,一个穿着羊毛大衣,围着格子围巾,笑容温婉的女人站在门口。

“你就是临钺的侄女吧,我是顾念薇,今天新搬过来的,请问临钺在家吗?”

沈翩跹喉咙一涩:“我是他妻子,他现在不在家,请问有什么事吗?”

“妻子?他只跟我说过家里有个侄女啊。”

顾念薇诧异一瞬,然后落落大方把手上的书递给她。

“抱歉啊,我不知道你们的关系,没什么事,这是临钺的书,我看完了,麻烦帮我还给他吧。”

说完,就走了。

沈翩跹差点忘了,霍临钺从来不允许她提他们结婚的事。

别人不知道,怪不得别人。

她把书本放在茶几上,想等霍临钺回来再告诉他。

可刚放下,一张叶子形状的书签就掉了下来。

霍临钺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
【婚姻是一座围城,城外的人想进去,城里的人想出来。】

沈翩跹指尖微颤,不可控制地翻开了书。

书里所有空白处,都被刚劲和娟秀的两个字体,一来一往的填满。

念薇:【你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?】

临钺:【知其不奈何,而安之若命。】

念薇:【天涯共知音,空有相思意。】

临钺:【不辞青山,相随与共。】

密密麻麻,他们从诗词文艺,聊到人生哲理,就像是一对高度契合的灵魂伴侣。

沈翩跹感觉胸口像堵满了阴云,呼吸都快要窒息。

她不知是靠什么勇气翻到最后一页的。

直到看到顾念薇的最后一问:【你想跟我一起飞出这座围城吗?】

霍临钺笔锋潇洒的回:【想,很想。】

这些年霍临钺一直不碰她,忽然好像有了答案,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。

第3章

沈翩跹眼眶泛红,一滴泪砸在书上,将‘婚姻’两个字晕染开。

过了很久,她重新回到房间。

在笔记本的第一页,用红笔‘打印离婚报告’画上重点。

三小时后,天色渐暗,大院一盏盏昏黄的灯光陆续亮起。

沈翩跹正准备去做晚饭,霍临钺踏着一身风雪进来,在看见茶几上的书时,脸色骤沉。

“你进我房间了?”

自从她半夜钻过他被窝后,他就不允许她进入他的房间。

沈翩跹手指紧了紧,解释道:“没有,是大院新搬来的顾念薇同志,托我还给你的。”

霍临钺清寒的脸一松,“念薇来过?她什么时候来的?”

“她……”

沈翩跹还没回答,霍临钺就已经抄起书,高大的身影很快便从客厅消失。

沈翩跹抿了抿唇,收回视线进了厨房。

等到晚饭做好,霍临钺都还没有回来。

沈翩跹一个人吃了晚饭,就回到房间,待在自己的小书房里。

小小的空间里,装的是她全部的梦想。

那盏声控台灯、小型的微激光望远镜、都是她亲自改造的。

沈翩跹坐在书桌前,继续描绘那张未完成的机械设计图,她打算画好后带去上海。

这时,一道电子音女声突然响起——

“两身忘却良宵夜,沈翩跹唯爱霍临钺。”

沈翩跹抬头,是那个曾经对霍临钺表白过的白色八音盒的声音。

她还记得,当时霍临钺听到这声音,气的额头青筋突跳:“我一辈子对你都不会有爱情。”

说完,还将这个八音盒狠狠地摔了。

但沈翩跹改造的八音盒,质量好,没有摔坏,还会时不时发出声响。

曾经,她没当一回事,任凭它响起,一遍又一遍的提醒着她对小叔的爱。

如今……不合适了。

沈翩跹深吸一口气,拿起工具刀,将八音盒里面发声的零件都拆了下来。

随后扔进了一旁的废弃箱子里。

之后一直忙着画图到零点,才休息。

第二天。

沈翩跹起床后,就打算去街道办事处打印离婚报告。

刚打开门,没想到迎面撞上顾念薇。

顾念薇盈盈笑着:“翩跹妹妹,临钺让我跟你说,不用准备他的早餐了,他已经先去部队了。”

果然,小叔昨天晚上走的那么急,就是去见顾念薇了。

她涩涩的回:“好,我知道了,谢谢。”

顾念薇转达完,也就走了。

沈翩跹也迅速来到办事处。

半小时后。

沈翩跹看着手里的离婚报告看了很久,确认格式是对的后,装进了牛皮纸袋。

正打算回去,又碰到了从对面中医馆出来的贺嫂,手里也抱着一个纸皮袋子。

两人一道回去,到大院时,贺嫂突然想到什么,看向沈翩跹。

“妹子,我家的黑白电视最近信号老是差的不行,你能帮我看看吗?”

沈翩跹欣然答应,直接去了贺嫂家。

她把牛皮纸袋放在桌上,就挽起衣袖开始修电视机。

二十分钟后。

沈翩跹满头汗水的说:“好了,最近雪大,天线被压住了。”

贺嫂笑着道谢:“还是翩跹妹子行啊,比专业师傅都厉害,霍营长娶了你真是好福气。”

沈翩跹没回,挽好袖子,随手拿回牛皮纸袋后才开口。

“贺嫂,不用客气,为人民服务是应该的,我先回去了。”

回到家,沈翩跹来到霍临钺的房门口,把装着离婚协议的文件袋挂在了门把上。

霍临钺一回来就能看到。

之后,她就回了自己房间画图。

天黑时,房门被敲响。

沈翩跹想着应该是小叔来找她签离婚协议了,她顺手拿起一支钢笔。

打开门,却对上霍临钺一张如寒霜的脸。

怒斥的声音接踵而至:“沈翩跹,你就这么欲求不满?”

沈翩跹一愣,只见霍临钺把文件袋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。

一本婚后‘夫妻同房小妙招’的小画册,以及七八个正方形的计生用品掉在地上!

第4章

沈翩跹脸色一僵,脸如火烧。

“怎么会是这些东西?”

倏然,她想起了什么,赶紧解释:“小叔,这些东西不是我的……”

“第几次了!”

霍临钺声音带着难以遏止的怒气,“沈翩跹,你真的冥顽不灵!”

沈翩跹绯红的脸满是着急:“是我和贺嫂东西拿混了,你信我,我原本的东西是……”

“不用说了,从今天起,我搬去军区住。”

霍临钺攥紧了拳头,手背上的青筋尽显,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。

“你要搬到哪里去?”

这时,一道饱含威严的声音从门口响起。

两人循声望去,一身唐装,精神矍铄的霍老首长,站在门口。

沈翩跹连忙把地上的东西捡起。

霍临钺依旧是冷峻的脸色:“爸,你怎么来了?”

霍老首长拄着拐杖,一步步走进来:“年前来鹿城军区开个会,顺便来看看你们小两口。”

“我没想到平日里你就是这么欺负翩跹丫头的,你敢住到军区去试试,你领导那我早就打过招呼了,不收。你们今年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我造一个孙子。”

霍老首长走近就给了霍临钺一拐杖。

霍临钺吃痛闷哼了一声。

沈翩跹眼眸一紧,下意识解释:“爸,小叔没有欺负我。”

霍老首长满脸慈爱的纠正她:“丫头,你们结婚了,还叫小叔,岂不是乱辈分了。”

沈翩跹一愣,想说的话几度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。

“好,我以后改正。”

霍老首长这才像消了点气,招呼副官把礼品送进来。

接着,就把霍临钺单独叫到书房。

隐隐约约从里面传来两人的对话声。

“爸,你就算打死我,我对她也不会有半点男女之情,生孩子更是不用想。”

“我是个人,我又不是畜生,怎么会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女孩有那种龌龊的想法。”

“我娶了她,已经是违背世俗,一辈子都要活在罪行里,难道还不够吗?”

霍临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甘。

“你!你这个逆子!”霍老首长震怒的声音也传了出来。

紧接着,一声声沉重的拐杖击打声,伴随着一声声低低的闷哼声。

沈翩跹心尖像被针扎的疼,她眼圈泛红,泪水不可控制的落下。

原来,娶她对小叔,是罪行。

还好,她醒悟了,不会再让他再痛苦了。

一个小时后,霍老首长走了。

沈翩跹看到从书房出来的霍临钺,他脚步踉跄,冷峻的脸上有着沉沉的薄汗,嘴角也隐隐有血迹。

四目相对,空气似乎都静了一瞬。

沈翩跹从医药箱拿出了碘伏和棉签。

没有像以前一样为他上药,而是很有分寸的把东西放在他手上。

“小叔,早点擦,对伤口好一些。那些东西……我明天会给你一个解释。”

说完,就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

看着沈翩跹对他如此疏离的背影,霍临钺湛黑的眸子凝了凝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
……

第二天,一早。

沈翩跹就拿着拿错的东西找贺嫂,听了她昨天拿错东西引起的误会后,贺嫂热心肠的当即要帮她去解释。

“不过……”到门口时,贺嫂奇怪的问,“翩跹妹子,你打离婚报告干什么啊?”

沈翩跹随便找了个借口:“帮一个亲戚打的。”

贺嫂也没多问,跟着她进屋,对霍临钺解释了缘由。

临走前,贺嫂还打趣了一句:“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,你们小两口就不用害羞这些事。”

空气又是一片寂静。

霍临钺看着沈翩跹,脸上闪过一抹愧疚:“昨天的事,是小叔误会你了。”

沈翩跹摇头:“解决了就好。”

“小叔,这份文件才是昨天我想找你签字的,你能签一下吗?”

说着,她就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。

霍临钺接过,正要仔细看起来。

这时,门外响起了顾念薇的声音:“临钺,你不是说和我一起去军区吗,好了吗?”

霍临钺注意力立马被分散,看都没看一眼,翻到最后一页,就在空白处潇洒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
“我先去部队了,等回来给你带礼物。”

看着那抹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,沈翩跹也在女方一栏签上自己的名字。

“小叔,这也是我给你的礼物。”

第5章

沈翩跹将双方签好字的离婚报告折叠收好,然后拿起笔记本,将打印离婚报告那一栏划掉。

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历,2月1日。

还有11天就要过年了,而她也要出发去上海了。

沈翩跹开始清理自己的东西。

一清理才发现,他们结婚时的那些婚庆用品从来没有使用过。

新婚夜的大红鸳鸯被,他们没有盖过。

成对的搪瓷杯,有一个已经落了灰。

还有那本队里发的婚前教育手册,还是崭新未翻开过。

之前,她特意珍藏,盼望等到和小叔“金婚”时,再拿出来回忆。

可想到结婚那晚,她羞红着脸,满怀期待等着霍临钺来掀她的盖头。

盖头掀开,却对上了一双异常的冷淡的眼眸,霍临钺告诉她:“翩跹,我们之间还和以前一样,只是一场满足众人的婚姻而已,以后你在这里睡,我去隔壁睡。”

当时她只当霍临钺和自己一样没有习惯他们身份的转变。

没关系,她会等。

五年间的没有爱欲的婚姻,终于让沈翩跹明白了。

其实那晚霍临钺就表了态,他不喜欢这段婚姻,也不喜欢和她亲密。

从回忆中抽身,沈翩跹无声轻笑,然后将这些东西全都装进棉布袋,丢到了垃圾场。

清理得干干净净。

夜色暗浓,霍临钺没有回来。

沈翩跹也没有打电话去问过,只是绘制着自己的机械设计图。

直到第二天傍晚,霍临钺才匆匆回来。

一进门,他眸子凝了凝:“家里怎么变得不一样了?”

沈翩跹轻声道:“小叔你不是不喜欢那些喜庆的东西吗,正好也没用,所以我就收走了。”

霍临钺欣慰道:“挺好,的确看着挺膈应的。”

一抹酸涩涌上心田,沈翩跹有些庆幸自己扔的早。

霍临钺丝毫没察觉到沈翩跹的情绪,从手上的袋子里拿出一条最近很流行格子围巾,像是奖励一般,递给她。

“前天晚上是我太心急,让你受委屈了,这算是给你的补偿。”

“但以后也不要有那种心思,明白吗?”

沈翩跹认得出,那是顾念薇经常戴的款式。

她垂下眼帘,没有接礼物,只轻声说:“不用了小叔,我明白的,你对我有养育之恩,永远不用和我道歉。”

说完,她就回了自己房间。

霍临钺看着她离开背影,蹙了蹙眉。

从前的沈翩跹,每次在他回来后都恨不得黏在他身边,拉着他说一些有的没的。

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冷淡?

他的心底无端升起了一股烦躁,搅得他胸腔都热了起来。

最后也只能松了松领带,转身去了浴室,冲了个冷水澡。

……

转眼年关将至,小孩们都放假了,大院里热闹的不行。

距离去上海还有7天。

沈翩跹为了去上海那天轻松点,将自己的大部分行李提前寄了过去。

回来时,她一路上都看到不少眼熟的军嫂们拿着铁锹、树苗,成群结队的走着。

沈翩跹恍然想起,今年的迎春植树活动开始了,家属要跟着部队一起参与。

她现在还是小叔名义上的妻子,如果不去的话说不定会对他有影响。

她连忙跑回家,拿上工具,快步跟上大部队。

云雾山,茫茫白雪中,飘扬着一条红色的横幅——

“八零年代,军民携手,冬季植新绿,来年迎芳华。”

沈翩跹看着一片军绿色的身影忙碌有序。

军人们挥动铲子将雪铲平填上新土,而军嫂们则是负责将小树苗放入坑中。

大家相互配合,默契十足,到处一片欢声笑语,为来年的新生活添风采。

倏然间,沈翩跹脑海中想到一个词——“相濡以沫。”

或许,这才是婚姻真正该有的样子吧。

她嘴角微微上扬,随后就收敛了思绪,在人群中搜寻着霍临钺的身影。

找了许久,终于看到了站在远处正和战友聊天的霍临钺。

沈翩跹走进,正要叫霍临钺,战友的声音抢了先。

“临钺,要是你娶的不是你小侄女,是念薇的话,说不定孩子都有一双了,哪像现在这样都三十了,还没个娃,孑然一身。”

如一把利刃,将沈翩跹所有的声音刺了回去,她发不了声。

她想转身回去,可还没来得及迈步,霍临钺低沉嗓音就传来。

“或许吧,如果没有翩跹,念薇的确是我心之所向。”

第6章

隔得不远,沈翩跹甚至看得清霍临钺说这句话是脸上的无奈和遗憾。

她的心像破了一个口子,凛凛的寒风灌进,泛起密密匝匝的疼。

她想逃离,脚下的雪却发出“咯吱”一声。

被发现后,沈翩跹只得重新转身回来。

战友在看到她后,很有分寸的走了。

霍临钺看着沈翩跹,黑眸凝了凝,不知为何声音莫名有些急促:“你怎么来了,来多久了?”

沈翩跹努力让自己声音如常:“跟着大院军嫂一起来的,刚到。”

听到这回答,霍临钺紧皱的眉头竟有点舒缓,仿佛松了口气。

正要再说点什么,一旁却响起顾念薇的声音。

“临钺,树苗只剩下一半了,我们快种完了。”

顾念薇在看到沈翩跹时有些诧异,然后歉意道:“翩跹不好意思啊,我不知道你会来,我刚来鹿城对大家不太熟悉,所以找了临钺当搭档,你不要误会。”

“她不会。”沈翩跹还没来得及说话,霍临钺就已经抢先替她回答了。

沈翩跹垂了垂眼睫,轻笑:“嗯,小叔说得对,我理解的,我先去种树苗了。”

说完,她就打算拿着工具,单独去别处种。

霍临钺看着沈翩跹毫不停留的身影,眼眸沉了一瞬,刚才那股不悦又涌了上来。

他下意识开口:“既然来了,就跟我们一起种吧。”

顾念薇眼底闪过一抹暗色,稍纵即逝,微笑着开口:“是啊,翩跹,我和临钺帮你吧。”

话都说到这份上,沈翩跹也没有拒绝的借口。

随后,三人开始种树。

沈翩跹是第一次参加种树活动,有些生疏,她拿着铲子没挖多久,手就开始隐隐泛红作痛,不知是冻的还是挖的。

忽然,一阵温热的触感传来。

霍临钺的大掌覆在她手上,再放在铲子合适的位置:“怎么这么笨,之前教过你怎么拿铲子,又忘了?”

沈翩跹神情一顿,霍临钺的确是教过她。

高中时,她听说在合欢树上挂祈愿带,许的愿就能成真。

于是她买了合欢树苗,打算插在院子里,可挖坑挖了不到两分钟,手就起了水泡。

霍临钺知道后,呵斥了她一顿,说她迷信,可看着她祈求的眼神,又心软的手把手教她怎么正确拿铲子。

“临钺,这株柳树苗老是倒,你能来帮我扶一下吗?”

顾念薇的声音拉回了沈翩跹的思绪。

手上的触感很快消失,霍临钺已经走向顾念薇。

很快,那边传来霍临钺的指导声和顾念薇的娇笑声,像打情骂俏。

沈翩跹没再关注,手放在了合适的位置,继续挖坑,种苗,填土。

一上午过去,她直起酸痛的腰,望向雪地里一棵棵鲜嫩的绿叶,有了些许成就感。

她马上要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了,希望这些树苗能茁壮成长。

就像她也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不断成长,为祖国贡献自己的力量。

中午时分,太阳好像冒出尖尖角,驱散了几分寒意。

沈翩跹跟随大家一起去领盒饭。

轮到她时,她下意识说要两份,可看到远处顾念薇给霍临钺便当时,她改了口:“一份。”

领了盒饭,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,没有去打扰他们。

下午四点,天空渐渐阴沉下来。

护林员林叔拿着喇叭大声提醒:“同志们,马上要下大雨了,大家弄完赶快回去,下山的路还有积雪,要小心路滑!”

沈翩跹刚好种完全部的树苗,收起了工具,没看见霍临钺和顾念薇的身影。

她犹豫一瞬,打算先山下。

大雨倾盆,说下就下。

一片混乱,一路都是军人护着军嫂离开的身影。

沈翩跹拿着工具在雨中艰难前行,穿梭山林间时,她衣领不小心被树枝划破,尖锐的刺痛传来。

她咬了咬牙,加快脚步。

突然,脚下的石头一滑,身体瞬间失去平衡,眼看就要摔时。

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拉进了怀里。

霍临钺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:“乱跑什么,不知道等我。”

沈翩跹稳住身形后,连忙退出了他的怀抱,声音发颤:“谢谢,小叔。”

看她像洪水猛兽一般脱离自己的怀抱,霍临钺眉宇微蹙。

正要发火,目光落在了女人白皙的脖颈上,一抹鲜红的划痕触目惊心,再往下……

沈翩跹淋了雨,衣服都湿了,紧紧贴在身上,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。

霍临钺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,快速移开了视线,脱下外套。

刚要递给她。

这时,一道焦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:“霍营长,不好了,顾念薇干事崴了脚。”

几乎是瞬间,霍临钺就做出决定。

“翩跹,我去看看,你跟着大部队先走,在山下等我。”

说完,就快速朝顾念薇的方向跑去。

再没看沈翩跹一眼,也没注意到自己转身的大幅度,差点让她又一次踉跄在石头上。

第7章

两个小时后。

大雨夹着寒风呼啸,沈翩跹一直等在山脚下,小脸被冻的发白,冷意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。

她看着漆黑的天,干裂的嘴角牵起苦笑:“小叔,你食言了。”

她知道,霍临钺不会来接她了。

沈翩跹拢紧衣领,站起身,打算自己回去,谁知刚站起,发麻的双腿就一软,径直往后载去。

好在,护林员林叔扶住她。

见她满身狼狈,就提出让自己的小儿子,送她回去。

沈翩跹想拒绝,但她衣裳划破,又淋雨受寒,现在还头轻脚重,而距离大院还有一段路程。

她抿了抿唇,感激的说:“谢谢,麻烦你了。”

半小时后,军属大院门口。

沈翩跹下了车,扬起笑脸和对方道别:“谢谢,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还你。”

等对方离开,她打算进院子,刚转头就看到冷着脸的霍临钺。

“小叔……”

她刚出声,霍临钺就不由分说拉住她胳膊,大步往家里拽。

沈翩跹吃力跟着他的步伐,手腕被捏的很痛。

进门后,身上一凉,外套被他扒下,丢在地上,紧接着湛寒带怒的声音砸下。

“不是让你在山下等我吗?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,披着男同志的衣服像什么话!你敢给我戴王八绿试试!”

霍临钺大概是真的很生气,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胀了起来。

沈翩跹低下头,揉了揉发痛的手腕,忽然觉得很累。

“小叔,我在山脚下等了你很久。等到后面我才明白,你不会来了。”

“我衣服破了,淋了雨,差点晕倒,那位男同志是护林员林叔的小儿子,他是好心送我回来。”

她抬头,直视着霍临钺的眼睛:“这个解释,够吗?”

空气寂静,霍临钺理智好像回归了,他下意识看向她的脖颈,伸出手想触摸。

“严重吗,我去拿药给你。”

沈翩跹却躲开了:“没事,我等会会自己上药。”

说完,就朝自己房间走去。

霍临钺看着那道纤弱的背影,眸底一片漆黑,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徘徊在胸口。

沈翩跹回到房间洗了个澡,就脑袋昏沉的睡去了。

迷迷糊糊间,她好像感到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,很酥很麻。

可她实在没力气睁眼了,只当是风,一觉睡到天亮。

第二天,她醒来时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瓶雪花膏,还有一张字条。

【外套我帮你还,雪花膏擦在脖子上,不会留疤,年前军区事忙,这几天不会回来住。】

看着那瓶雪花膏,沈翩跹抬头看了看日历。

2月7日,距离她离开还剩下6天。

原本她是想这些日子里和小叔好好相处的,但现在看来,好像没那个机会了。

倒计时第5天。

沈翩跹将自己改造的东西,送给了大院里的一些邻里邻居。

倒计时第4天。

沈翩跹把家里的细碎食品,和医药品归类好,贴上了使用标签。

倒计时第3天。

沈翩跹去了一趟国贸大市场,办了很多年货。

路过金铺时,看到了一把长命锁,店员说,长命锁是给孩子的,可以保平安。

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了之前霍临钺和战友的对话,说他三十岁了还没个孩子。

沈翩跹决定把长命锁买下,就当是给小叔未来孩子的周岁礼。

等她离开后,小叔和心爱的顾念薇再婚,想必很快就会有孩子。

回家后,沈翩跹把长命锁和离婚报告都放在一个盒子里,用礼带包装了起来。

倒计时第2天,大院里的年味越来越重。

家家户户开始贴春联,随处可见小孩们穿着新衣放鞭炮的身影。

沈翩跹也开始装扮,放置年货,给家里的每扇门上都贴了一个大大的“福”字。

最后,她将自己写的对联贴在门上。

“红梅映雪家和睦,绿柳迎春人安康。”

这是她对小叔的祝福,“幸福、安康”。

沈翩跹看着整齐端正的毛笔字,有些许失神。

往年贴的对联,总是上联的字潇洒大气,下联的字歪歪扭扭。

她故意写不好,其实是想借着让霍临钺教她写字的由头,在他怀里多待一会。

想到过去,沈翩跹嘴角泛起一抹苦笑。

“你的毛笔字,什么时候写的这么好了?”这时,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嗓音。

沈翩跹转头,看着好几天不见的霍临钺,轻松扬起了笑。

“其实以前我是骗小叔的,你教了我那么多次,我的毛笔字早就出师了。”

霍临钺没回,视线落在她弯着的明眸上,晦暗不明。

“小叔,你放假了吗?”

她以为今年霍临钺不会回来过年了,又继续问。

“嗯,待定,部队有任务的话还是要归队,回去说,外面冷。”

说着,两人就进了屋。

沈翩跹想了想,还是将那份装着长命锁和离婚报告的盒子先送给他。

“小叔,这是我提前送你的新年礼物,等新年过后,你再打开,可以吗?”

第8章

看见沈翩跹这样明艳的笑,霍临钺又恍惚了下,冷峻的脸上绽出一抹柔,伸出手去接。

忽然他想到了什么,暗下了眸子。

沈翩跹猜到他的顾虑:“小叔,我保证不是乱七八糟的东西,是一份能让你开心的新年礼物。”

“很开心,很开心的礼物。”她特意再次加重语气。

“好。”

霍临钺这才接过,接着,目光落在她露出的脖子上。

“伤怎么样了?我看看。”

他下意识伸出手,她连忙侧开一步,语气疏离:“好多了,谢谢小叔关心。”

霍临钺僵硬的收回伸出去的手,周身的气压低了几度。

为了缓解尴尬,沈翩跹主动开口找话题。

“小叔,我包了一些饺子,都放在冰箱的第二层了。”

“医药箱里的药我都重新分类了,头疼脑热的药在左边,跌打损伤的在右边,你拿的时候先看标签。”

“还有夏天的一些日用品,我全都放在了客厅大柜子里的最顶层。”

霍临钺静静地听着她说,目光有些失神。

从前那个青涩生嫩,总爱拉他衣袖撒娇的小姑娘,好像突然变得端庄得体了起来,终究是长成一个大姑娘了。

沈翩跹看到霍临钺复杂的眼神,疑惑道:“小叔,你有在听吗?”

霍临钺顿了几秒后,说:“嗯,明天除夕,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军区的联欢晚会吧。”

沈翩跹一怔。

军区的联欢晚会一年一度,基本上军人都会带家属参加。

可五年来,霍临钺从来没有带她去过。

没想到在她要离开时,小叔竟然愿意带她去了。

一时间,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难以言喻。

犹豫了几秒后,沈翩跹才出声:“好。”

第二天,除夕夜。1

鹿城军区礼堂,灯火辉煌,热闹非凡。

鲜艳的横幅高高悬挂在上方:“钢铁意志铸军魂,新春佳节贺团圆。”

沈翩跹跟着霍临钺一出现,新兵看到他们,纷纷敬礼。

有一位胆子大的新兵好奇的问:“霍营长,这就是你的小媳妇吗?”

“我是霍营长的侄女。”

这次沈翩跹没等霍临钺说话,就主动解释。

闻言,霍临钺湛黑的眸子深邃了几分,他张了张嘴,第一次不知道要说什么。

这时,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:“霍营长,到你上台领奖了。”

霍临钺走后。

沈翩跹在观众席,看着台上勋章荣耀加身的霍临钺和为他颁奖的顾念薇,心里竟然出奇的静。

他们一个英俊威武,一个温婉恬静,一柔一刚。

等以后结婚了,应该会是军区的一段佳话吧。

这样,她也放心了。

三个小时后,晚会结束。

沈翩跹准备和霍临钺回去吃年夜饭时,顾念薇走了过来,笑容清甜。

“临钺,你不是为了让大家伙过个好年,今晚申请和我一起值班吗?”

霍临钺一怔,恍然想起,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。

顾念薇看向她,歉意道:“翩跹对不起啊,这是我们的职责,希望你能理解。”

沈翩跹挤出一个笑:“嗯,我理解的。”

霍临钺看向她,摸了摸她的头:“要不我先送你回去,再值班。”

“不用了小叔,马上十二点了,你来回一趟会来不及交班,我自己可以回去。”

说完她就转身走了。

璀璨的烟花下,霍临钺看着沈翩跹一步步离开的背影,总觉得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慌乱,有什么东西要脱离他的掌控。

终于,他忍不住开口叫住她:“翩跹,一个人别守太晚,早点睡,明天我们还要去爸那拜年。”

沈翩跹回头,笑容明媚:“好。”

霍临钺躁动的心这才被抚平了一些,和顾念薇一起离开了。

沈翩跹也转身,往军属大院的方向走去。

轻柔的月光洒在身上,她缓缓抬头,看了一眼天空,月亮很圆。

她嘴角牵起了一抹苦笑,今晚本来也应该是个团圆夜的。

回到家,看着装扮喜庆却空荡的屋子,沈翩跹只失落了一瞬,便扬起了笑脸。

她一个人吃了年夜饭,又一个人像往年一样,开始准备红包纸。

过年期间,会有不少人来拜年,小叔不懂这些,她提前备好。

随后,她又写了一封信,留给霍老首长。

【爸,这可能是翩跹最后一次以儿媳的身份称呼您了。

这些年很感谢您的照拂,我和霍临钺的婚姻对他本就不公平,他不喜欢我,我也不想强求他,在我走后,您不要再责罚他了。

最后,望您身体健朗,万事顺遂。】

放下笔,窗外无数烟花同时炸起,亮如白昼。

沈翩跹抬头,盈在眼眶中的泪水,全部掉下。

她莞尔一笑:“沈翩跹,新年快乐,新的一年,你也会有一个新的开始。”

六个小时后。

大年初一,早晨六点。

沈翩跹提上行李,关上门,坐上了接她的上海专车。

车窗外的朝阳刺破云层,洒在她的脸上,带来别样的生机与朝气。

另一边,霍临钺值班结束,开着军用吉普往家赶。

车开到家属院第一个路口交汇处时,沈翩跹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车,驾驶位上那张熟悉的俊脸。

可在霍临钺视线转过来时,她升起了车窗。

霍临钺,此后,再也不见了。

第9章

与此同时,另一辆车内的霍临钺,心跳猛地漏了一拍。

刚才那一瞬间太快,快的他好像看见了沈翩跹,又好像不是。

坐在副驾驶正和他聊着天的好友顾云封,察觉到他的走神,疑惑道:“看什么呢?”

顾云封往后视镜瞟了一眼,有些惊讶:“嚯,上海单位的车,怎么来这里了?”

“咱大院里,谁家孩子被录取了,可有出息了。”

霍临钺冷峻的脸绷紧,声音很低:“不知道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因为刚才那一眼,他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不安感。

心像一瞬间被掏空了。

这种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。

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,那就是见到沈翩跹。

昨晚的守岁夜,她一个人过,肯定会很伤心。

是他不好,没有提前规划好,忽略了她。

还好上面给他批了假,过年这段时间,他都可以好好陪她。

想着她,霍临钺踩油门的动作都加重了几分。

车速加快,正说着话的顾云封往前倾了一瞬,吐槽道:“临钺,你怎么突然开这么快?”

霍临钺没理会,眼睛直视着前方的路。

到了大院门口,他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开安全带。

“砰!”

开门、下车、关门,一气呵成。

还在车上的顾云封看着霍临钺急速的身影,只觉得邪门。5

他还在车里呢!

霍临钺以最快速度回到家,推开门,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喜庆。

整个房间都洋溢着新年味。

一大叠红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在茶几上。

和往年一样。

要说有什么不一样,那就是没看到穿着新衣服,笑盈盈地等着他回来的沈翩跹。

霍临钺看了一眼她的房间,猜测她应该还在睡觉。

昨晚她应该守了很晚。

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道理,守岁的越晚,越能吉祥如意。

因此,她每年除夕夜,困得眼睛都眯不开了,还要他叫醒她,不让她睡。

倔得很。

想着,霍临钺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柔和的弧度。

让她再睡会,爸那边,晚点去也行。

霍临钺坐在沙发上,正想整理东西时,视线忽然撇到放在一堆红包纸上的信件。

他右眼皮猛地跳了一下。

修长的手指拿起了那份信件,拆开。

然而不到片刻,他嘴角的笑意缓缓凝固。

纸张被他捏得“咯咯”作响,他的呼吸凝了一瞬。

“翩跹!”

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朝沈翩跹的房间冲过去。

推开门,房间里空空如也。

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,像从来没有人睡过一样。

“轰!”有什么东西在霍临钺的脑海里炸开。

他瞳孔急剧缩了一下,又慌忙推开了她的小书房。

里面也是空空如也,平日里她最爱的那些机械全都不见了!

种种迹象都和沈翩跹留给他的信上一样,她走了。

霍临钺像是不可置信一般,连连后退。

军属大院里,红色的灯笼高高挂起,小孩嬉笑玩耍,大人围坐在一旁,其乐融融。

唯独,霍临钺脸色冰冷,整个人像刚从寒窖里爬出来。

“贺嫂,李叔,请问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翩跹?”霍临钺的声音很急。

被问到的人都有些懵:“翩跹妹子?今天没有见到过啊,只有昨晚上看到她回来过。”

“谢谢。”

“诶,霍营长大过年的,进来吃点东西啊……”

霍临钺没有多待,连忙去问了其他人。

但问了一圈,无一例外,没人在今天见到过沈翩跹。

霍临钺的一颗心沉入到了谷底。

忽然,他想到了什么!

第10章

霍临钺又去了一趟贺嫂家里。

还未来得及开口,就听贺嫂说:“新年好,霍营长,翩跹妹子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啊?”

霍临钺黑眸一颤,最后的希望被击破。

浑身的血液像被抽干了一般。

贺嫂也看出了他脸色不对劲:“霍营长,怎么了?是不是和翩跹妹子吵架了,这大过年的,你们小两口可千万别闹别扭啊,不吉利,翩跹妹子那么心灵手巧的人,你娶到她,可真是你的福气。”

“翩跹妹子,前几天给我送的声控台灯,比很多国外的台灯都好用,整个大院就数翩跹妹子有这种手艺。”

霍临钺本来要离开的步伐,猛地一顿。

贺嫂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放大。

霍临钺瞬间抓住了重点,声音急促:“几天前?是哪一天?”

贺嫂回忆了一下:“好像是五天前吧,翩跹说用不到了,不止送给我台灯,还送了隔壁刘婶一个定时闹钟呢,还有王大娘……”

贺嫂在说什么,霍临钺已经听不清了。

只有“五天前”三个字,反复地在他耳边回荡。

五天前,也就是说翩跹不是因为他没陪她守岁,就离开了。

而是早就计划离开她了!

这个认知,让他心口一窒。3

寸寸的窒息感逼来。

他没有犹豫,一路疾驰,开车去了火车站。

火车站的工作人员看见他,给他敬了一个礼:“霍营长。”

听完霍临钺的讲述后,工作人员有些诧异:“霍营长,请问有照片吗?火车站人太多,光是描述的话,怕有误差。”

霍临钺刚想回答“有。”

脑子里突然“嗡”的一声。

他才发现,他根本没有沈翩跹的照片。

沈翩跹是很喜欢照相的,老是缠着他说,要一年照一次,记录他们的生活。

他出任务忙,经常拒绝她。

后来一次结婚纪念日,沈翩跹请了画师来家里,给他们画画。

他怒斥了她:“翩跹,你不是小孩了,能不能懂点事!”

“作为军嫂,有你该承担的职责,你看看周围的群众,大家都在为了生活努力奋斗,而你却像以前一样,整天缠着我。我是一名军人,有更重要的任务和使命。”

那天是婚后沈翩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。

他没哄她。

她清亮的眼眸盈着泪,把画师送走,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照相的事了。

细细想来,他们之间,好像只有一张结婚照。

而那张结婚照……

被之前她清理家里结婚用品时,丢了。

当时他觉得没什么,反正她在身边,照片而已,没什么用。

霍临钺握了一下拳头,声音嘶哑的不行:“没有照片。”

“她大概这么高。”霍临钺用手在肩膀处笔比划了一下:“长发,眼睛很大很明亮,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……”

在提到沈翩跹的时候,霍临钺的脸上总是会不自觉地柔下来。

工作人员满脸惊愕,没想到传说中军区出了名的冷面阎王,也有这么绕指柔的一面。

霍临钺说完后,工作人员连忙召集那天的值班人员核实了一下。

两个小时后,霍临钺得到的答案,依旧是“没有”。

寒风凛冽,天空中纷纷扬扬地下起了雪。

细细的雪砸落在了霍临钺的肩膀上,越来越多。

他好似感觉不到一般。

望着火车站的车牌标志,像一个没有归途的人。

第11章

赶过来的顾云封,看见的就是这一幕。

他睡一觉醒来,就听到大院里的八卦,说霍临钺到处在找他的小媳妇。

他急忙赶了过来。

“有翩跹妹妹的消息了吗?”顾云封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霍临钺回神,嗓音很冷:“没有。”

顾云封蹙起了眉头:“大院里没找到就算了,火车站怎么也没有消息,这大过年的,除了火车,不会有其他的车啊。”

这番话说完,两人都怔愣了一下,瞬间想起了什么。

顾云封不确定地说:“临钺,那天……那辆上海单位的车,就是从咱大院开走的。”

霍临钺自然记得,车辆交汇而过的瞬间,车窗被升起,他只看到了一个女人的面容。

“翩跹妹妹不会是坐那辆车离开的吧?”

“而且,我记得翩跹妹妹,好像在机械方面很有天赋。”

霍临钺呼吸顷刻间凝了起来,心脏处剧烈跳动。

他喉咙发紧,声音哑的厉害:“是。”

顾云封叹了一口气:“先放心吧,不是赌气离开就好,不会遇到危险。”

……

夜寒深深,军属大院。

霍临钺依靠在沙发上,闭上眼睛。

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可怕。

从前的冬天,沈翩跹最喜欢的就抱着两个暖水壶窝在沙发上等他回来。6

然后笑嘻嘻连人带暖壶,扑进他的怀里,美其名曰帮他驱驱寒意。

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小心思。

当即就想推开她,可又贪恋那一抹暖意。

霍临钺缓缓睁开眼,湛黑的眸子寂静无比。

他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冷。

蓦地,他忽然想起了沈翩跹送给他,让他年后再拆的那份礼物。

霍临钺从房间的柜子里找了出来。

他指尖发颤,缓缓扯开包装。

是黄金打造的一把长命锁。

但下面两张签好字的离婚报告,却刺红了他的眼。

……

“这真是翩跹妹妹打的离婚报告?”

顾云封惊讶的不行,将手中的两张纸,看了又看。

霍临钺没接话,又喝了一杯酒。

他很少喝酒,可以说三年沾不了一杯,一是平时有任务在身,不方便。

二是,沈翩跹不喜欢酒的味道。

曾经,他二十岁生日时,和几位战友喝的酩酊大醉。

散场后,来给他送礼物的沈翩跹皱了皱眉头,罕见的没有像往常一样靠近他。

捏着鼻子,哼哼唧唧地说他身上难闻。

抱着礼物就要走。

当时,他大约是醉意上头,很不舒服沈翩跹这种嫌弃他的眼神。

伸出了手,把她抓在怀里,让她身上也沾染了酒气。

沈翩跹气得不行,将他的礼物重重地甩在桌子上,还将他的下巴挠了两条长长的痕迹。

想到过去,霍临钺嘴角微微上扬。

他下意识伸出手,摸了摸下巴处。

好像还能想象得到那时候,她气呼呼的表情。

“不……不是,翩跹妹妹那么爱你,怎么会和你离婚?”

顾云封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。

霍临钺又喝了一杯,但不管怎么喝,心底的那些燥郁都不能被抚平。

他也想知道。

沈翩跹那么爱她,怎么可能会和他离婚。

怎么会呢?

霍临钺低低笑了一声,声音说不出什么意味。

背着他打了离婚报告不说,还让他签字。

她胆子越来越大了。

第12章

顾云封说了很多,霍临钺都没有听,自顾自地喝着。

顾云封说的口的干了,才发现自己一个人唱了那么久的独角戏。

他伸出手,拦住了霍临钺继续倒酒的手:“喝得够多了。”

顾云封将他的酒杯丢了,霍临钺也没说什么,手指摩挲着那枚长命锁。

顾云封叹了一口气,劝说着:“其实我觉得这样也好,你不是也很反感这段婚姻吗?”

“你为了两家的交情娶了翩跹妹妹,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意,从前她一颗心扑在你身上,你头疼无比,现在好不容易她终于想通了,有了自己的追求。这对你们两个都是好事啊。”

“要我说,你就是太把她当小孩子了,别忘了她都二十多了。翩跹妹子如果真的去了上海科技研究院那种单位,你这当小叔的应该感到骄傲才对。”

“要我说,等年后,你把这离婚报告提到上面审批吧。”

“从此以后你又是自由身,你和那个顾干事,可以……”

“我不会离婚!”

顾云封话还没说完,就被霍临钺低冷的声音打断了。

空气寂静了一瞬。

顾云封挖了挖耳朵,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。

“你说什么?”

霍临钺冷峻的脸上染了几分薄红。5

看起来像是喝醉了,可是那双黑眸里,清明无比。

他一字一顿:“我不会和沈翩跹离婚,不会让她的名字和另外一个男人绑在一起。”

顾云封眉骨突突地跳,连忙替他找补:“你这……你这当小叔的,说这些话……不合适,你是不放心的意思吗?”

“没有,就是你想的那样,我不想和她离婚。”

顾云封彻底傻眼了,“你……她……”

说了半天,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

“你不是说,心之所向是顾干事吗?”顾云封没有忘记他那天亲口说的话。

霍临钺摩挲金锁的指尖一顿,嗓音沉沉:“我说的是如果没有翩跹的前提下。”

人生没有如果,沈翩跹刚好就出现在他的生命中。

那样鲜活明媚的阳光,他怎么可能不想抓住。

虽然两人没有血缘关系,可她是他亲手养大的。

他比她大了六岁,这中间不止有年龄,还有阅历。

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,是在她18岁时,他带她去参加一位战友的婚礼。

那天她看得很认真,回去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婚礼上的事情。

“小叔,那个新娘子好漂亮啊,他们的房间也好漂亮,红红的。”

“他们今晚睡觉了,明年就有孩子了吗?”

“小叔,我以后结婚了,也要这样布置,还要比这个更喜庆一点。”

那时他不知道被她哪句话刺到,呛了她一句:“人小鬼大,你知道什么叫结婚,别想有的没的,快走,回去晚了,不给你做疙瘩汤了。”

沈翩跹一听,那还得了,连忙跑了起来。

夕阳的余晖洒在路上,沈翩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,飞快向前方奔跑着。

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。

霍临钺看着她的背影,嘴角缓缓扬起一抹弧度,长腿阔步的跟上她。

沈翩跹没跑多远,就没力气了。

他像是早有预料一般,蹲在了她面前。

谁知沈翩跹摇了摇头:“我不要背,我要和今天的新娘子一样,要那种前面的抱着走。”

闻言,霍临钺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了一下。

咬牙道:“不要得寸进尺,那能一样嘛,人家是夫妻,你……”

还没说完,就看见她焉巴巴的神色。

霍临钺揉了揉发疼的额角,转过身来,认命般地说了一句:“就这一次。”

第13章

话音刚落,沈翩跹就跳到了他的怀里。

“小叔最好了。”

她像一只偷吃到葡萄的狡黠的小狐狸,雾蒙蒙的眼睛里满是笑意。

黄昏柔光打在的她白皙精致的小脸上。

这一笑,让他恍了神。

霍临钺反应过来后,移开了视线,看向前方,呵斥她:“就这一次,下次再这样,把你丢军区去,训练训练。”

沈翩跹一听,眼底立刻起了慌乱:“我才不要,不行。”

霍临钺看着她炸毛的样子,有意想戳戳她的傲气。

几天没教训她,她越发脾气大了。

他轻哼了一声:“轮得到你说不行?”

沈翩跹看着他好像是认真的神色,立刻放软了态度,开始说好话。

“小叔,我错了,以后吃饭再也不挑食了,我又不是军人,不用训练吧?我食补可以吗?”

“中医馆的爷爷的都说了,食补比什么都管用,比如你每周给我做三次疙瘩汤,我食欲大开,能吃下平时不爱吃的,身体素质一下就好起来了。”

绕来绕去,又绕回了疙瘩汤。

霍临钺怎么会看不出她这点小心思。

头疼无比。7

偏沈翩跹还以为自己找的借口天衣无缝,滔滔不绝地说着。

见他不应声。

沈翩跹搂着他脖子的双手,抽出来一只,扯了路边一根狗尾巴草。

拿在手里,挠了挠他的脸:“小叔,原谅我吗?”

她拿着狗尾巴又挠挠他的耳朵:“反正我不需要训练。”

回去的路上,她这张小嘴叭叭的就没停过。

霍临钺还是没回答她。

大约是她觉得无聊了,丢了那根狗尾巴草,又开始这里动一动,那里动一动。

霍临钺终于忍不住出声了,声音暗哑无比:“闹什么,再动,把你丢下去。”

沈翩跹很委屈,“是你口袋里的东西,咯到我了。”

闻言,霍临钺立刻黑了脸,直接将她放了下来,声音罕见的染了怒意:“自己走回去,这样的事没有下一次。”

说完,也不管她,回了大院就直奔浴室。

从这件事之后,他就开始注重,和沈翩跹的相处模式。

他试图推开过,挣扎过。

可越挣扎,反而陷的越深。

他唾骂过自己,也厌恶过这样的自己,可最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次清醒的沉沦。

他一边享受着她的爱意,一边又想保持着理智。

他也想不管不顾一次,可每当听着别人私底下讨论他们的关系时,他迈出的脚步又退了回来。

他不能和民间那些话本子上说的那样,毁了她。

后来沈翩跹胆子越来越大,示爱的方式也越来越直白。

他气的不行,只能用戒尺打她。

力的作用是相互的,他也是在打醒自己。

每次打完沈翩跹后,看着她红扑扑的眼睛,委屈地盯着他看。

然后一声不吭的跑开时。

他也不好受,心脏像被人扼住,呼吸困难。

因此每次打完她之后,他只能用更重的方式惩罚自己。

如果不这样,他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不受控制了起来。

但这样的方式并没有让沈翩跹放弃对他的想法。

反而越挫越勇。

好在在他即将失控的边缘。

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他们绑在一起。

第14章

她父母临终前,把她托付给了他。

没人知道,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名正顺言的牵起她的手时,是用了多大力克制,才没让那只手发抖。

那一刻他想就这样吧。

既然挣脱不开,只要有借口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就好。

沈翩跹永远和以前一样活在他的庇护下。

……

“那你对翩跹妹妹……”顾云封脑海理了许久,才出声。

霍临钺回神,像是自嘲一般:“嗯,就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
顾云封震惊地不行,他从小和霍临钺穿一条裤子长大。

他所认识的霍临钺都是骄傲、自信、优越的。

从未有过这般颓废,自嘲的时刻。

一定是他喝多了。

顾云封叹了一口气:“那你为什么不和翩跹妹妹说你的心意啊。”

顾云封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。

跟他说有什么用,要去跟翩跹妹妹说啊。

但凡霍临钺露出一点心意来,媳妇也不会跑了。

霍临钺缄默不语,闭上了眼睛,呼吸一阵阵地发胀。

……

大年初四,霍临钺查到了沈翩跹的准确行踪。1

看到报告上,为期三年的封闭式项目时。

他第一次确切地知道了文字也可以伤人。

比战场上打中他的子弹,还要来的疼,疼得窒闷。

不见血,却附在骨髓,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。

陪他一起来的还有顾云封。

顾云封也收起了一贯的嬉皮笑脸,不好再多说什么刺激他。

只安慰道:“等三年后,再去接翩跹妹妹,好好认个错吧。”

“她那么爱你,三年……很快就能过去的。”

最后一句话顾云封自己说的也没有底气。

三年的确很短,可能改变的却很多。

尤其是一个死了心的人,三年的时间足以愈合伤口,甚至心里可以住进其他人。

这些道理,不用顾云封说,霍临钺自然懂得。

寒风刮在他苍白的脸上,他捏紧了手中的报告单,第一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。

霍临钺回了家,算了算假期,还有五天。

去上海来回一趟也要四天。

他薄唇紧抿了一下,还是决定去一趟。

就算见不到她,也要知道她在那边的生活环境怎么样。

他要给她送点东西。

万一她不习惯那边的饮食怎么办?

那边偏冷,万一她带的衣服不够怎么办?

从他记事起,沈翩跹从来没有在他眼皮底下了无音讯这么久。

霍临钺不敢想了,怕再想下去,他会失控。

这时,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。

霍临钺黑眸有亮光闪过,即使知道不可能,但脚步还是加快了几分。

顾念薇穿了件很喜庆的袄子,笑着说:“新年好,临钺。”

霍临钺湛黑的眸子暗了暗,“新年好。”

顾念薇自然看见他的情绪变化:“不给我,包个红包吗?”

说着她的眼光直直地落在茶几上的红包纸上。

霍临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,然后毫不犹豫道:“抱歉,这是翩跹做的,我不太想给,年后给你补上。”

顾念薇嘴角的笑意凝了一瞬。

她恰紧了手心,试探性地开口:“听说,翩跹走了。”

“嗯,暂时离开,会回来的。”

霍临钺答的很快。

顾念薇的心脏紧了紧:“临钺,我知道你不喜欢她,既然她离开了,那我们……”

还没说完,霍临钺就打断了她:“顾干事,我们只是朋友,翩跹是我的妻子,我怎么可能会不喜欢她。”

简单的一句话,扼掉了顾念薇所有的想法。

顾念薇脸色白了一瞬,“你之前明明说过只拿她当侄女,而且在我们书信对话中,可以明显感觉到你是被这段婚姻束缚住了。”

第15章

霍临钺眼睫低垂:“是我不敢承认自己的心。”

“这段婚姻束缚住的不是我,是我用来束缚她的。”

这话一落,顾念薇再也说不出话了,慌张地逃开了。

霍临钺没什么表情,继续收拾行李。

没多久,客厅的房门又被敲响,霍临钺蹙起了眉头。

打开门,霍临钺怔了一瞬。

霍老首长一身笔挺的军装,神色严肃。

他身后跟着两位副官,还有几位叔伯。

霍老首长很少这样声势浩荡的出来。

霍临钺心底顿时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。

客厅里。

霍老首长冷着脸端坐在沙发上,厉声呵斥:“跪下!”

霍临钺没有犹豫,跪了下来。

“砰!”他刚跪下,霍老首长的拐杖就打了下来。

力道十足,霍临钺吃痛发出一声闷哼。

下一秒,霍老首长甩了一封信丢到他的脸上。

纸张锋利,他的脸被划了一道些小的血痕。

霍临钺没有在意,捡起来查看,看清内容的瞬间,心脏发紧,声音颤了起来;“爸……我和翩跹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喜欢她的……”

还没说完,霍老爷子的声音比他更快。

“我们两家人把翩跹交给你,你就是这样对她的?”

“你对她是什么心思,从你十几岁起我就看的清楚,但你是怎么做的?娶了人家,又不好好对她,伤了她的心,霍家的家规就是这么教你对媳妇的?”

霍老首长每说完一句话,就打他一拐杖。

霍老首长尤觉不解气,又让人请了家法。

很快,一条粗长的鞭子被呈了上来。

霍老首长微眯着眼睛看看他,问:“你可有异议?”

霍临钺没有说话,挺直了脊背,“没有。”3

把媳妇都气跑了,这是他该受的。

鞭子在空中划过,发出尖锐的呼啸声,落在霍临钺的身上。

一下又一下,他的闷哼声也越来越沉重,额间薄汗涔涔,身上的衬衫处隐隐见了血。

“啪”第三十鞭落下的时候,霍临钺半撑在地上。

这时,被折叠的离婚报告,从他的口袋里滑了下来。

霍临钺即使挨打都没变过的脸色,在这一刻苍白的吓人,他心脏倏然一紧,本能地就要去捡。

可霍老首长的手比他更快,一把将东西拿了起来。

“爸,给我。”霍临钺想去抢,却被两位副官按住了。

霍老首长看清报告内容后,气息凌冽,沉默片刻后叹了一口气:“既然是翩跹丫头的意思,那我这老头子便成全了她,到底是我们霍家对不住她。”

霍临钺听到这句话,瞳孔急剧紧缩,瞬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

霍老首长将报告递给了身边的副官,声音不怒自威:“递到上面去,盖章。”

“是。”其中一位副官接过。

霍临钺心神巨震,挣扎着起身,几乎是用吼的:“回来,你敢!”

霍老首长的声音更加威严:“现在,送过去!”

副官不敢有片刻耽误,连忙向外走去。

霍临钺瞬间猩红了双眼,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野兽,一把推开了按住他的副官。

踉跄着身子追了出去:“回来!还给我!”

他受了鞭罚,伤的重,追了几步后,便无力地跪在地上。

口中猛地吐出一口鲜血。

星星点点的雪花打在他脸上,凝在他的睫毛上。

刺骨的寒冷侵袭着他的每一寸肌肤。

但他却丝毫感觉不到冷意。

霍临钺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去撑起身体:“把东西还给我!”

然而副官走的很快,瞬间便走出了门口。

霍临钺眼睁睁地看着人走远,目眦欲裂。

他缓缓伸出手,徒劳地想要留住什么,意识渐渐模糊。

但嘴里仍然声σσψ声呢喃着:“不离婚,不要离婚……”

……

三年后。

十二月,上海科技研究院大厅里温暖如春。

气氛庄重而热烈,穿着加厚版中山装的姜院长,满脸笑容地伸出手:“霍团长,顾营长,感谢国家对我们研究院的信任,相信此次合作定能为国家的科技进步贡献力量。”

一身笔挺军装的霍临钺,声音沉稳有力:“嗯,听说参与这次的项目的人选名单出来了?”

姜院长连忙从身旁的助理手里拿过名单,递给他:“是的,这是此次参与这项目的科研人员名单,请您过目。”

霍临钺接过名单,目光缓缓扫过,在落在白纸上娟秀的三个字时,停顿了许久。

“沈翩跹”

他有多久见到她的字了?

霍临钺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在三个字上摩挲了起来。

直到这一刻,他才能感觉到她是真实存在的。

一旁的顾云封连忙问姜院长:“姜院长,请问这位沈翩跹同志在哪里?”

姜院长正迟疑着,就听到顾云封说:“霍团长是她的家属,找她有些事情。”

顾云封也没说,是霍团长的“媳妇”,两人都离婚了……

说侄女,又戳了霍临钺的痛处。

他选了个折中的问法。

姜院长一听这下放心了,连忙叫来了一位和沈翩跹平时交好的女同志询问。

女同志挠了挠脑袋,“翩跹和她对象,应该在后区测试雪地车的进程。”

这话一出,周围的气压明显低了几个度。

霍临钺深邃沉寒的眸子,倏然一凛。

手中的名单掉在了地上。

他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声音:“你说什么?”

第16章

后区,草坪上的积雪并不均匀,偶然还能看到一些残留的绿意。

顾云封边说,边跟上前面三步并作两步走的男人。

“临钺,你等等我,别走那么快,刚才那位女同志不是改口了,说可能是翩跹妹妹的对象,没说一定是啊。”

“这年头,走得近,被误会很正常。”

“诶,你别老挎着一张脸,你不怕吓到翩跹妹妹啊。”

这话一出,走在前面的霍临钺终于停下了脚步。

他的双手放在身侧,死死地握成拳,极力的的克制胸腔处的汹涌。

他正欲说话,忽然听到了来自记忆深处那道熟悉的声音。

在冬日空旷的雪地里,格外清脆。

“徐西城,我跟你没完!”

“沈翩跹同志,你这叫输不起,怎么还耍赖!”

“谁说的,明明就是你耍赖,我都看见了。”

霍临钺眼神骤然发紧,漆黑如墨的眸循声望去。

雪地里,沈翩跹正追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,嬉笑打闹着。

她穿着粉色的棉袄,相较于三年前,褪去了些许青涩,多了几分清媚的气质。

唯一没变的是,同样那样明艳灵动。

沈翩跹捧着雪,砸在了那个男人头上。

男人被砸中,有意跪在地上,沈翩跹白皙透亮的小脸上充满了得意的笑容。

她伸出手,如愿揉到了那撮头发。

在她“心灵手巧”的一番作弄下,那头发变成了一个鸡窝头。

男人那张散漫不羁的脸上,故作生气,可眸子里却满是笑意:“满意了?”

沈翩跹轻哼了一声:“不满意,不够丑,我再试试其他的。”

“说好的只碰一次,你还敢耍赖,下一次,我把你那长头发剪了你信不信?”

“呵。”沈翩跹手上的动作更加用力了,还使坏的抓起一把雪,放在徐西城的后背里。

徐西城刺的连连直叫。

沈翩跹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着,银铃一般的笑声在雪地里格外动听。

顾云封顺着霍临钺的视线看过去,瞧见这一幕,眼皮一跳:“翩跹妹妹,大外甥?”

沈翩跹什么时候和他外甥这么熟悉了。

再联想到之前那个女同志说的,沈翩跹和她对象在后区。

她对象……

他外甥……

顾云封猛地看了身侧的男人,瞧见身侧的霍临钺,心里咯噔了一下。

坏了。

正乐得开心的沈翩跹忽然感觉到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她身上。

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,瞬间怔住了。

身体比反应更快,她将头一下子埋在了徐西城的怀里。

徐西城身体微微一僵,有些错愕:“干什么?又想使什么坏?”

说着他大手用力去拨她的小脑袋。

沈翩跹铆足了劲,埋在他怀里,声音闷闷:“快走。”

徐西城挑了挑眉:“沈翩跹,你到底在搞什么?”

“等回去告诉你,快走,算我欠你的,给你剪头发都行。”

见徐西城不走,沈翩跹直接推着他的身体走。

徐西城嘴角挂着笑:“行,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
还没走两步,沈翩跹的手腕上一紧。

一道大力,将她拉出了徐西城的怀里。

一阵天旋地转间,她看到了一张比霜雪还寒的脸。

下一秒,暴怒的声音砸来:“沈翩跹,躲了我三年,还要躲到什么时候?”

第17章

雪白的天地之间,安静的可怕。

沈翩跹怔怔地看着他。

霍临钺穿着笔挺的军装,身姿如松,肩上的徽章在阳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。

与三年前相比,他面容更加深邃立体了。

不知道为什么,沈翩跹在他身上看到了几分沧桑感。

只冒出来一个念头,沈翩跹就把这念头晃掉了。

怎么可能呢?

小叔应该结婚了,应该是意气风发,幸福美满的。

她在打量霍临钺的同时,霍临钺也在打量她。

离得近,他看的更清楚了。

她长高了一些,曾将那个只到他肩膀处的小姑娘,又往上窜了几公分。

头发也短了点。

人,也瘦许多。

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
直到一道散漫的声音刺破了这份宁静。

“你是谁?”

徐西城的视线落在他军装的徽章上,桃花眼微微眯了眯。

是个大人物。

霍临钺没有理会徐西城,一双湛黑的眸子,从始至终都锁在沈翩跹的身上。

不曾挪开一秒。

好似生怕一眨眼,她就不见了。

他箍住沈翩跹手上的力道,加重了几分:“翩跹,我是谁。”

关于他是谁的这个问题,霍临钺选择直接让沈翩跹回答。

沈翩跹抿了抿唇,终于吐出了那句:“小叔。”

轻飘飘的两个字,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霍临钺的心上。

他心尖发颤。

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听到这句称呼了。

那颗死寂多年的心,开始缓缓跳动,全身的血液也仿佛在这一刻开始循环。

霍临钺眸子暗了暗,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。

“只是小叔?”

他像是要听到那个答案一般,步步逼问。

沈翩跹纤细的手腕被这道大力,箍得有些发红,她微微蹙起了秀眉。

刚想挣脱的时候,徐西城的手按住了箍住在她手腕的大手上。

徐西城桃花眼眼里一贯的散漫消失殆尽,他笑着开口:“这位长官,就算你是她的亲人,也要注意分寸。”

徐西城是笑着的,只是笑里没几分真。

霍临钺掀起眼皮,终于打量了他一眼,眼底有冷冽的风暴开始酝酿。

这时,顾云封立刻赶了过来,连忙将三人叠在一起的手分开。

“外甥、大外甥、我的好外甥你这是干什么啊,这都是自己人,自己人。”

顾云封干笑着,连忙拉着徐西城开始叙旧。

还想来个手足情深的大大拥抱。

徐西城躲开了,看向了沈翩跹,很直接地问:“需要帮忙吗?”

沈翩跹摇了摇头:“你先回去吧,他是我的小叔。”

对话很简单,霍临钺却敏锐的擦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特有的默契。

他的气息不可控制地沉了沉。

徐西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霍临钺,声音如常:“好,晚上记得过来吃可乐鸡翅,我给你做。”

“好。”沈翩跹一听,连忙答应。

这句话更是透露了两人之间的亲密。

顾云封心跳都停了一瞬,连忙道:“我也饿了,大外甥给我也吃点吧,走走走,我看看你的厨艺……”

说着。

顾云封就搭上了徐西城的肩膀,用了些许力道,按着他离开了。

整片空间里只剩下了,沈翩跹与霍临钺两人。

第18章

一家复古的咖啡馆包厢内。

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洒在杯子里的咖啡上。

沈翩跹低着头,有一搭没一搭的搅弄着咖啡。

香溢弥漫,却无法缓解她内心的紧张。

她几度开口又咽了下去。

霍临钺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,深邃又专注。

他嗓音清冷:“沈翩跹,抬头。”

沈翩跹的脑子还没完全接收到这个指令,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抬起来头。

即使离开了霍临钺三年,但在听到他这副训兵一样的口吻时,还是会不可控制地听话。

这是十多年来养成的习惯,一时改不了。

霍临钺很满意她的反应,还是像以前一样,宛若一个犯错误被训诫的小学生。

身上的冷意散了几分。

这是他亲手拨弄长大的小孩。

“为什么,躲了我三年?”

霍临钺的声音虽然依旧低沉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。

沈翩跹杏眸闪了闪,轻声道:“没有躲你,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。”

“小叔,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段婚姻,也不喜欢我围着你转,所以我也想去追求我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
“所以,你就背着我打了离婚报告?”

霍临钺声音发冷。

沈翩跹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,声音很小:“嗯,我不想再让你被困在这段婚姻里了,我也不想。”

霍临钺薄唇里溢出一丝轻笑,像是被气笑了;“谁跟你说,我是被困在婚姻里的?”

这明明是他贪图多年,梦寐以求的婚礼。

可结果……

想到那份盖了章的离婚报告,霍临钺呼吸沉重了几分,手背上的青筋虬起,有些吓人。

沈翩跹微愣了一下,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。

沉吟了几秒后,她猜测小叔应该是在问她,她是如何得知他不喜欢这段婚姻的理由。

沈翩跹如实道:“之前顾干事来还你书的那次,我不小心看到了书上的内容,也看到了你写的那张书签,你说婚姻是爱情的围城。”

她抿了抿唇,一字一顿:“小叔,我不想让这段婚姻,困死我们两个。”

因为上一世那样的生活,对他们两个来说都是折磨。

霍临钺黑眸很沉:“那句标签,只是那本书的名句,我只是做了一个摘抄。”

沈翩跹对于他的这番解释,有些许错愕。

她继续搅弄着咖啡:“嗯,知道了。”

语气乖巧,像真的在和长辈谈话一样。

和刚才围着别的男人嬉笑打闹,活泼灵动的样子完全不同。

很假。

她是他亲手养大的,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本性是什么样子的。

她越亲近一个人的时候,越放松,还会同他打闹。

反之,她在对待不熟悉的人时,是客气礼貌的。

三年过去,有些东西终究改变了。

霍临钺胸口微窒,“我跟顾干事,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不喜欢她。”

沈翩跹一顿,怔了怔。

这个是她没有想到的。

她以为小叔已经和顾念薇修成正果了。

不过,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个?

沈翩跹尚未来得及回答,手就被他握住。

“翩跹,我找了你三年。”

“以后再敢跑这么远试试!”

第19章

沈翩跹心跳一紧:“小叔,我给你留了信件,你没必要找我,我已经是个大人了,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
霍临钺看了她一眼,眼底带着沈翩跹看不懂的情绪。

他低声缓缓:“你是个大人没错,但你同时还是我老婆。”

“轰!”这话如同一道惊雷,在沈翩跹的脑海里炸响。

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!

整整两世,霍临钺第一次承认这个身份。

承认她的身份。

沈翩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现在的心情。

她睫毛细微地颤抖了一下,掐紧手心。

痛感传来,她回神,深吸了一口气,定定地看着霍临钺:“小叔,我没记错的话,我已经签了离婚报告,而且你也签了。”

离婚报告的事,一直是霍临钺心底的一根刺。

每每提起,心尖就不可控制地泛起抽痛。

他喉头发涩:“我从来没有想过离婚,那份报告,是爸,递交上去的。”

沈翩跹顿了一下,随后勾起一抹笑:“没事,结果都已一样,我们已经离婚了。”

“小叔,这道把我们锁在一起的链条没有了,我们之间还像从前那样,是叔侄的关系。”

“不,我不想!”

霍临钺的声音发颤。

“翩跹,我对你不止是……”

“小叔!”沈翩跹声音骤然拔高打断了他的话。

她神色很冷,但心脏却怦然狂跳。

空气瞬间寂静了下来。

沈翩跹抽回了手,移开视线,轻声:“小叔,你只是我的小叔。”

霍临钺高大的身影在听到这句话时候,有瞬间颤了一下。

这句话,像一把刺穿心脏的利剑。

他连呼吸一下都是疼的。

她只不过是把从前他对话经常说的话,又还给了他。

仅仅这一句,就刺得他肝胆俱裂。

从前,他却肆无忌惮地对她说了无数次。

霍临钺握紧了拳头,薄唇微微动了一下。

“你是喜欢上别的男人了?”

“刚才那个?你们认识了多久?”

“你了解他吗?”

一连串的问答,像审问犯人一样。

沈翩跹忽然有些不舒服,她声音清淡:“小叔,请你不要再用以前那样的态度对我了,我有自己交友的权利。”

从前她读高中的时候,也有几个异性朋友。

霍临钺知道后,也是这样事无巨细的要她回答。

甚至连节日里,男同学送的礼物,霍临钺第二天也找到了那位同学,换算成钱赔给了那位男同学。

之后的几年里,她在大学里几乎没有一个异性朋友。

沈翩跹把这件事说给了关系最好的室友。

室友说这叫占有欲。

当时沈翩跹还很开心,这说明小叔是真的在乎她,甚至为她吃醋。

后来她才知道,这只是属于男人的劣根性而已。

男人就算不喜欢你,也决不允许别的男人触碰他的东西。

霍临钺喉结滚了滚:“回答我,你有没有喜欢上他?”

他死死地盯着她,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。

他迫切的想要听到答案,又害怕答案听到他不想要的答案。

心脏狂跳,快要压不住心底的那些躁动的因子。

沈翩跹已经没了要和他聊天的的欲望,起了身:“小叔,你是我长辈,我有喜欢的人会正式介绍给你。”

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决,霍临钺眼眸瞬间变得猩红。

沈翩跹手指落在包厢门把上的那一刻,被霍临钺抵在墙上。

第20章

沈翩跹杏眼微微睁大,呼吸急促了起来:“小叔,你,唔……”

尚未来得及问出声,所有的声音就被堵在了嘴里。

沈翩跹整个人像定住了一般。

全身上下只有嘴唇上,有温温热热的触觉。

一下一下,由轻柔到缓急。

霍临钺吻的很急,毫无章法,掐着她下巴处的大手,青筋凸起。

昭示着隐忍到极致的情绪。

沈翩跹头昏脑脑胀,有些缺氧。

在她差点因为缺氧而昏厥过去时,身上的力道终于松了。

沈翩跹像一条即将渴死的鱼,终于触碰到了水。

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。

霍临钺的眸色比黑夜还深。

视线落在沈翩跹那张像被胭脂染过的脸上,再往下是那张他品尝过的唇瓣。

他喉结滚了滚,眼底的火烧的更旺了。

他欲上前:“翩跹……”

“啪”的一声。

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。

空气也跟着寂静了下来。

沈翩跹胸口不断起伏,打过霍临钺的那只大掌微微发红,发麻。

她那双好看的杏眼,满是不可置信和愤怒。

霍临钺在原地站了数分钟后,才堪堪回神。

他动作缓慢地摸了摸被她打过的脸。

沈翩跹气红了眼,用的力道十足,可这点力气对于霍临钺来说,根本不值得一提。

霍临钺看着她微微发红掌心,心脏一紧。

“翩跹,你的手……”

他下意识要去查看。

沈翩跹却一把推开他,“今天的事,我就当没发生过,小叔,不要再做让彼此都难堪的事。”

说完,她便逃似的离开了。

她跑的很快,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。

霍临钺心底来一阵翻搅的窒息感,逼得他每根血管都在发疼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伸手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。

似乎还能想起刚才的柔软……

他眼神暗了暗,扯唇嘲弄地笑了一下。

胆子变大了,还敢打他了。

……

沈翩跹靠在街边的墙壁上,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心跳。

冷风吹过,她狂跳的心终于慢慢静了下来。

她抬起手,擦了擦嘴巴,眸色一片冰冷。

想到上一世和小叔关系最亲密的那一次,他也不曾这样失控地吻过她。

可现在他们离婚了,他却这样对她。

嘴角牵起一抹讽刺的轻笑。

这算什么呢?

……

晚上八点。

沈翩跹如约去了徐西城家里吃饭。

徐西城的家是在一栋小别馆。

装修的很豪华精致。

沈翩跹没有刻意去了解过徐西城的家庭背景,只知道他家境不错。

沈翩跹和徐西城相处了三年,从他的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就可以看得出来,是一个受过优质教育的公子哥。

尽管外表再怎么桀骜不驯,骨子里却透着与生俱来的优雅和矜贵。

沈翩跹坐在欧式复古的餐桌上,撑着脑袋发着呆。

忽然,一盘可乐鸡翅出现在她面前。

“怎么了,和你那小叔谈的不愉快?”穿着居家服的徐西城,在她身旁坐下。

提到霍临钺,沈翩跹眸子闪了闪,不知道该怎么开口。

徐西城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。

转了话题:“来,尝尝,新鲜出炉的,比上次给你做的更热乎。”

沈翩跹的所有注意力立刻被这散发着浓郁香味的可乐鸡翅吸引。

立刻拿起了刀叉,毫不客气地品尝了一口。

眼眸瞬间亮起:“真的好吃!”

看到她的笑脸的止不住的满足感,徐西城轻哼了一声:“那当然。”

“给你做吃的,奖励呢?”徐西城凑近了她。

沈翩跹万分不舍的从自己碗里夹了一个给他。

徐西城气笑了。

这算哪门子奖励?

“看得出来你不喜欢,我不为难你。”沈翩跹又把这块鸡翅放回了自己的碗里。

徐西城:“……”

沈翩跹最喜欢看他吃瘪的样子,此刻笑的眉眼弯弯。

眼看他的脸色逐渐变黑。

沈翩跹收敛了几分笑意,清了清嗓子。

“你想要什么奖励。”

徐西城歪头:“什么奖励都可以?”

第21章

“嗯,在我能力范围内的。”

沈翩跹又咬了一口鸡翅,香香滑滑,口感滑腻。

真的好吃!

她的注意力都在可乐鸡翅身上,没有注意到安静了下来的徐西城。

“想好了没?”沈翩跹抽空问了一声。

徐西城放在餐桌底下的手,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

最后他道:“还没,先欠着,等我想好了,再找你讨要。”

“嗯。”沈翩跹没太在意。

“徐西城,你这双做科研的手,如果去做餐饮的话,绝对也是混的风生水起。”

徐西城挑眉:“对我评价这么高?”

沈翩跹连连点头,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。

徐西城笑了,叉了一块鸡翅放在嘴里:“出息,不是跟我犟嘴的时候了?”

沈翩跹不接这话,这会儿不想跟他呛声。

该示弱的时候就得示弱。

毕竟东西是真的好吃……

心底因为霍临钺反常行为也抛之脑后了。

她这三年最大的成长就是学会了一个道理。

想不通的时候就不想,何必徒增烦恼。

误了当下的快意时光。

重来一世,自然是怎么快活,怎么来。

两人正吃的正欢。

门铃声响起。

徐西城没多想,起身去开门。

门打开,就对上了一脸讪笑的顾云封,还有一个冰块脸。

顾云封提了满满当当的礼物,还有几瓶茅台酒。

“大外甥,来你这蹭个饭不介意吧?”

徐西城啧了一声,手搭在门把上,就要关上门。

顾云封已经动作迅速的挤了进去。

徐西城:“……”

于是这场晚饭,变成了四人餐。

霍临钺没有丝毫犹豫,落座在沈翩跹的左边的空位上。

而沈翩跹的右边是徐西城。

气氛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。

尤其是沈翩跹乍然看到霍临钺出现在这里,心底涌起了一抹复杂。

霍临钺脸上温温淡淡,仿佛不久前在包厢里失控的男人不是他一般。

徐西城有几分不爽,咬了咬后槽牙。

顾云封很有眼力见地开始活络气氛,简单的向这三人开始介绍关系。

在说到霍临钺是沈翩跹的小叔时。

霍临钺罕见的补充了一句:“也是她的丈夫。”

徐西城的桃花眼微微眯了眯,看向了霍临钺。

霍临钺也掀开眼皮,对上了他的视线。

四目相对,两人都很快的移开了,都带着几分不屑。

这时,从霍临钺出现就静了下来的沈翩跹开口了:“也不是丈夫,已经离婚了。”

徐西城嘴角勾起一笑:“嗯,还算聪明。”

另一边的霍临钺气息沉了沉。

顾云封察觉到了什么,连忙岔开了话题:“那什么,这次我们来上海,就是和你们参与去西北的那个科研项目的,咱们日后可得好好相处啊。”

沈翩跹愣了一下:“合作方是你们?”

顾云封笑着点头:“是的,翩跹妹妹,惊不惊喜,这叫缘分。”

其实这次合作项目,是霍临钺向组织申请了好几次,才调人过来的。

为了谁不言而喻。

徐西城轻笑了一声,倒了一杯酒,递给了霍临钺:“那就请多指教了,霍团长,我和翩跹一定会尽全力,为国家的科研事业贡献我们的力量,请您放心。”

表面上是好听的话。

仔细一听全是心机。

乍然一看,还有几分新婚宴上,女婿向岳父敬酒的意思。

顾云封心里咯噔一下,连忙给徐西城使眼色。

徐西城当做没看见,视线落在霍临钺身上。

霍临钺湛黑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精芒。

他薄唇轻启:“翩跹不喜欢我身上有酒的味道,说抱着不舒服。”

第22章

沈翩跹:“……”

她把头埋下继续吃着东西。

整个饭桌上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
顾云封一把接过了徐西城递给给霍临钺的酒杯,仰头喝下,评价道:“这酒是真的不错。”

……

一场晚饭,四个人各有心思。

散场的时候,霍临钺和徐西城一同要送沈翩跹。

沈翩跹头有些疼,两人都拒绝,找了个借口自己先回去了。

霍临钺也立马跟了上去。

徐西城见状,立马就追出去,被顾云封拦住了:“大外甥,我今晚睡你这里。”

徐西城蹙眉,脸上是浓浓的不悦:“你可真是我的好舅舅。”

说完,哼了一声,转身上了楼,只丢下一句:“自己找间客房睡。”

顾云封今晚喝的酒最多,看着他的背影,笑着摇摇头。

傻小子。

那两人的感情纠纷,你怎么插得进去。

另一边,沈翩跹刚到家,正要关门时就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在这里的身影。

想到之前在包厢内发生的事情,沈翩跹直接将门关上。

一只大手拦在门框处。

眼看着门框就要压上去。

沈翩跹还是拉住了门,语气清寒:“小叔,什么时候喜欢跟踪别人了。”

“是你自己一路上,看看这个,看看那个的,没注意。”

霍临钺的视线落在她拉着门把的手,笑意深深。

沈翩跹:“……”

谁没事走路三步一回头。

“那小叔是有什么事吗?”沈翩跹深吸了一口气。

“上面分配住的地还没弄好,住不太习惯。”

“所以?”

沈翩跹不太相信他的话,她在半个月前就听到有上面的领导要过来合作,院长早早几乎每隔几天交代几天吩咐一下接待事宜。

怎么会连一个住的地方都没弄好?

“所以,我住在你这里。”霍临钺直接了当的说了出来。

要说没发生过之前包厢里的事情,沈翩跹倒是没意见。

可他们都那样了……

现在又住在一个房间,多多少少有点尴尬。

“外面有很多高级旅馆。”沈翩跹想了想。

“不干净。”

沈翩跹深吸了一口气,他一直有洁癖,她是知道的。

最终沈翩跹妥协了,腾出了一间客房给他。

谁让他之前收留了她那么久,她总不能把人赶出门外吧?

沈翩跹将床单铺在客房的床单上,刚准备铺被子时。

回头就看见霍临钺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。

直白,又有些深意。

沈翩跹顿时想了什么,脸上顿时泛红,她直接将被套和枕头套,丢在他身上,声音气急:“自己套。”

霍临钺看着她炸毛的身影,捻了捻手上的床单。

失笑:“真的长大了……”

深夜,沈翩跹躺在床上,思绪繁杂,怎么也睡不着。

索性直接坐了起来,打开床头柜的台灯,拿出了自己做实验室的笔记开始复习。

另一边的霍临钺同样也睡不着。

昏黄的灯光下,霍临钺鼻息间都是淡淡的桃子香味。

是沈翩跹最喜欢的香味。

很清甜,舒心。

霍临钺掀起眼皮,打量着这个房间。

房间里面有很多他看不懂的东西。

一个悬浮在空中的木头做的飞鸟。

还有一台架子式的望远镜,以及墙壁的机械日历。

都是沈翩跹自己改造的东西。

霍临钺心中既有骄傲,也有落寞。

骄傲的是沈翩跹真的很厉害。

落寞的是,这些都是他不曾参与的时光。

第23章

霍临钺嘲弄地扯了扯唇。

什么时候他也开始用起了毛头小子诓骗小姑娘的那一套。

可不这样,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借口留在沈翩跹的身边。

霍临钺从胸口处的口袋里,拿出一张泛了黄,只有几寸大小的照片。

他眼神不自觉地柔了下来。

照片上是沈翩跹在学校的毕业照。

沈翩跹笑得很开心,眼睛亮晶晶的。

这是沈翩跹离开的的第二年,他从霍老首长那里讨要过来的。

自从被霍老首长将离婚报告递交上去过后。

霍老首长就他调到了辽城那边,任务安排的满。

他根本抽不出身,前往上海。

没多久,他在战场上受了伤,昏迷不醒。

霍老首长急忙赶来,亲自守了他一个星期。

生怕白发人送黑发人。

医生说可以拿一点刺激性的物件时,霍老首长想了一圈,最终在老家找到了一张沈翩跹的照片。

放到了他的身边。

第二天,他还真就奇迹般的醒来了。

霍老首长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沧桑,松了口:“等三年后,如果翩跹丫头愿意原谅你的话,我就不再参与你们的事情。”

这三年,他基本是靠着这张照片活下来的。

霍临钺带着薄茧手细细地摩挲着。

好在,现在他终于不用看照片了。

她活生生的在他的身边。

在他目光所及之处。

第二天,沈翩跹起床,就看到了餐桌上热腾腾的早餐,还有霍临钺的身影。

有一瞬间,沈翩跹都以为是回到了从前在鹿城军属大院的生活。

“起来了,过来吃,做了你最喜欢喝的疙瘩汤。”

甚至连语调都一模一样。

沈翩跹抿了抿唇:“不用了,我已经不喜欢喝了。”

“这里有其他的,饿着肚子,身体坏了会耽误研发进度。”

沈翩跹:“……”

吃过早餐后,沈翩跹与霍临钺一同去往科研大楼。

与一同来的顾云封和徐西城撞了个正着。

“你们一起来的?”

徐西城桃花眼微眯,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。

沈翩跹有几分不自然地咳了咳:“嗯,小叔暂时,住在我那里。”

徐西城哼笑出声,舌尖抵了抵牙齿,想说什么的时候。

沈翩跹已经拉着他离开了:“走吧,快要迟到了。”

两人离开后,顾云封对霍临钺竖起了一个大拇指。

“可以啊,这就住到翩跹妹妹家里去了。”

“昨晚进展怎么样?”

顾云封是看在好奇。

霍临钺没有接话,目光落在沈翩跹与徐西城并肩离开的背影。

眼眸深了深。

许久,他开口:“管好你的大外甥。”

顾云封一听,摸了摸鼻子,有几分无奈:“临钺,你这话说的,我还能管得了翩跹妹妹跟谁走了?”

听到霍临钺攻击力满满的话。

顾云封就知道昨晚的霍临钺肯定是被沈翩跹冷了脸。

他扯了扯唇:“作为你战友兼兄弟,我帮你的够多了,你是我兄弟,但那也是我亲外甥,手心手背都是肉,我也不管了,你们自己看着去。”

“反正,翩跹妹妹和你们谁在一起,我都能喝上喜酒不是。”

顾云封拍了拍霍临钺的肩膀,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:“我大外甥和翩跹妹妹年龄相仿,再看看咱们,已经是奔三的人了。”

第24章

这话无疑是戳到了霍临钺的痛点。

他阴沉着脸,拂开了顾云封搭在他肩膀上的手,只留下了一个冷峭的背影。

顾云封乐呵呵的,喃喃道:“看来这以后有乐子看了。”

……

这一周后,他们一行人,出发去了去西北,参与感应器的研发项目。

这里的冬天比海城还要冷一些。

寒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。

众多前来参与研发的人员中,有不少人出现了高原反应。

副院长贴心地给了大家几天时间适应这里的环境。

沈翩跹这是第一次来西北。

莫名的很喜欢这里的环境。

科研队里,几位高反不是那么严重的人,便相约一起去了这片土地最神圣的地方。

蓝天与皑皑白雪交相辉映。

沈翩跹穿着厚厚的棉衣,戴着围巾和耳罩。

彩色斑斓的经幡在风中舞动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
“来了,来了!”徐西城拿了十几条经幡过来分给他们。

其他同事们都有些受宠若惊,哪里见过徐大少爷为他们服务的份。

和沈翩跹玩的好的一位女同事打趣地问道:“翩跹同志,你和徐大少爷真没处对象?”

沈翩跹:“没有。”

女同事俨然不信的样子:“不用害羞,这年头男欢女爱很正常的嘞,大家都是同事有什么不好说的,俺看出,徐大少爷看你的眼神都拉丝丝来着,上次你不是还追着他在实验楼跑了一圈吗?我们大家伙那天都在楼上看着呢。”

沈翩跹内心划过一抹无奈,甚至有些哭笑不得。

怎么穿成这样了?

那天是她分明是追着徐西城打的好吗?

那天她才发现徐西城把她做的定点闹钟上玩偶小人物给换了。

换成了一个缩小版的徐西城。

那是她准备给做的生日礼物来着。

当时她就火冒三丈地追着徐西城找他要个说法。

直到徐西城答应,花了十倍的价钱,买了她提前给自己做的礼物。

她才“勉为其难”地消了火气。

谁让,徐西城钱多呢。

沈翩跹是想多存一点钱,好在上海买房的。

因为她知道未来的房价有多贵。

但没想到这一出,竟然变成了打情骂俏。

沈翩跹无奈地解释道:“我和徐西城……”

“我们怎么了?”尚未来得及说完,就看到了拿着经幡站在她面前的徐西城。

徐西城穿着军大衣,应该是顾云封的,衣服很大。

这还是沈翩跹第一次看到徐西城穿这种风格,倒真有一种新兵的姿态了,如果忽略他那身散漫的气质的话。

女同事看到徐西城过来,连忙打住了话题,接过徐西城递过来的经幡,道了谢,慌忙离开了。

沈翩跹随意:“没什么,解释了一句我们的关系。”

徐西城手中还剩下两条经幡,递了一条给她,看了她一眼,状似随意地问道:“我们什么关系?”

沈翩跹回答的很快:“勉勉强强,仇友?”

“仇友?”徐西城挑眉。

“仇人的基础上,有一点革命的友谊。”沈翩跹一本正经地解释。

徐西城被她这解释气笑,取下自己头上的雷锋帽,一把盖在她头上。

“以前怎么没发现,你还这么记仇呢。”

沈翩跹视线突然一黑,抬了抬头顶的帽子。

刚想摘下,想了想还是挺暖和的。

沈翩跹将帽子偏移了几个度,哼了一声:“我一直很记仇。”

记仇到,在某一块地上摔过一次,她就再也不会踏足那片地,还会拿铲子把那块地给撅了。

第25章

视线清明后,沈翩跹发现自己手中多了一条红色的经幡。

她有些疑惑:“为什么我的这么长?”

“越长代表许愿越灵,我刚才和纳金山的负责人说了好久,才同意给我的两条,正好,你一条,我一条,怎么样,够意思吧?”

徐西城一本正经地说着。

沈翩跹笑着:“嗯。”

“快许愿试试。”

沈翩跹闭上了眼睛,虔诚许愿。

“希望祖国永远繁荣昌盛,科研技术不断进步,人民幸福安康,愿她以后的生活,永远充满眼光。”

半瞬后,她缓缓睁开眼睛,发现徐西城还在闭眼许愿中。

她等了十几秒,才看到他睁开眼睛。

沈翩跹有些想笑:“你的愿望还真多。”

“还行,好不容易来一次,当然要把心底的想法都说出来了,说不定就都实现了。

徐西城说完,拿过她手里的经幡,往前跑去。

“你干嘛?”沈翩跹诧异地喊着。

“帮你挂,挂得越高,越灵。”

沈翩跹看着徐西城的背影,他穿梭人群,徒手攀爬,终于将两条红色的经幡挂在最顶上。

挂完后,他还朝着她用力挥手。

沈翩跹笑着,也回应他。

阳光洒在经幡上,颜色更加鲜艳夺目。

一阵冷风吹来,此刻所有五彩斑斓的经幡被吹得猎猎作响。

将所有人的梦想与希望,带向远方。

……

让沈翩跹没有想到的是,她这天还活蹦乱跳的。

第二天夜里,就发起了高烧。

脑袋就像被针刺了一般,又重又痛。

迷迷糊糊间,她好像听到了熟悉的男声。

一声一声,“翩跹”“翩跹”的叫着。

她很想睁开眼皮看一下,但没有力气。

霍临钺摸着她滚烫的额头,眼眸寒霜阵阵,看向旁边的医生:“她为什么还没退烧?”

医生在这样强大的低气压下,战战兢兢地:“这位同志,烧的太高了,需要功效强一点的药,这几天我们这里的药都用完了,半山腰,那边的山脚下可能有,等天稍微亮一点,我们就去取,你看……”

霍临钺听着她一声声,病态的呢喃,心脏阵阵发紧。

“诊所往哪边走?”

医生诧异地抬起头:“霍团长,现在是深夜,还在下着雪,也不能开车,你这是……?”

“我带她去,你告诉我诊所在哪里。”

霍临钺没有犹豫,将沈翩跹包了个严实,大衣、围巾、耳罩。

然后简单带了一些应急的药物,背起了沈翩跹。

医生见状急了:“霍团长,要不还是我背这位女同志去吧。”

“不用,你告诉我往哪边走?”

霍临钺的声音不容置喙。

医生简单地讲述了一下后,霍临钺便背着沈翩跹开始下山了。

凛冽的寒意,让沈翩跹睁开了迷迷糊糊的眼睛。

她能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宽阔的背上。

很温暖,也很熟悉。

“小叔……”

不知道为什么,她喃喃出声。

“我在。”霍临钺回答。

沈翩跹恍惚了一会,不知道今夕是何夕。

“小叔……我们去哪里?”

“你生病了,带你去看医生。”

沈翩跹一双眸子,雾蒙蒙的,有些呆滞。

说的话,也开始不着边际了起来:“小叔,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?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了,你为什么就是不爱我……”

第26章

霍临钺背着她的身子僵了一瞬,然后步伐加快。

“我没有不爱你。”

霍临钺知道她大约是烧糊涂了,开始说胡话了。

沈翩跹像是被他这句话给刺到了,一股脑地往外说着:“你骗人,结婚这么多年,你从来不进我的房间,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的吗,说我守活寡。”

“说我们的关系本来就是不正常的,说我们没有孩子是报应。”

“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妻子看过……这段婚姻,对你是折磨,你却拖着不离婚,是在报复我吗……”

“小叔……我累了,这段婚姻真的让我很累,你放过我吧,若是能重来,我绝对不招惹你。”

“霍临钺!你混蛋……”

沈翩跹一会儿叫小叔,一会叫霍临钺。

霍临钺脚下的动作更快了。

他眉宇皱的很紧,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梦,但她说的都是和他有关的。

他能听出她的委屈。

霍临钺一颗心像是被风雪贯穿。

是他该死,在她的梦里也没有好好对她。

漫天的大雪里,他遵循本心地回答她的话。

“对不起,翩跹,嫁给我让你受委屈了,是小叔的错。”

“翩跹,我爱你。”

“翩跹,这段婚姻对我来说不是折磨,是无数个日夜的的求之不得,娶到你是我梦寐以求的。”

雪花依旧在飘落,霍临钺背着他的全世界,在风雪中逆行。

“咯吱咯吱”的踩雪声,伴随着他一声声低哄的“翩跹”响了一路。

……

第二日,清晨。

一间简陋却整洁病房内。

阳光洒在沈翩跹的眼皮上,刺的她睁开了眼睛。

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白色墙面有些斑驳。

随后,她感受到了一个温热的怀抱。

她微微转头看到了线条流畅的下颌线。

以及赤着的精壮上身抱着她的霍临钺!

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蕴含着蓬勃而起的力量。

这样的景色,沈翩跹上一次见还是在她灌醉他,和他同房的那一次。

沈翩跹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僵硬地想移开他的怀抱。

但霍临钺箍的很紧,她试了好几次都没能离开。

霍临钺还箍的更紧了,低哑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荡漾:“翩跹,别乱动。”

刺的她起了一身战栗,酥酥麻麻的。

沈翩跹正想直接直接掰开他的手时,突然,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。

“腾!”的一下,小脸窜红。

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,推开了他。

高大的身躯,被无情地推到了床底下。

一声闷哼声响起。

霍临钺从睡梦中醒来,他脸上没有半分怒气。

眸子第一时间,落在她的身上,声音嘶哑:“翩跹,你怎么样了,好点了吗?”

沈翩跹抓起床边的军装外套,丢到他的身上。

转过身去:“霍临钺,你把衣服衣服穿上!”

霍临钺蹙了蹙眉,能感觉她在生气,连小叔都不叫了。

他喉结微滚,朝自己某处看了一眼,随后低笑了一声。

沈翩跹听到他的笑声,头皮发麻,像是被激到:“你下流。”

她心跳如擂鼓,下意识脱口而出的。

霍临钺抄起身上的衣服,慢慢穿上,很无奈地说了一句:“是你一大早上不安分,在怀里乱动,翩跹我是个正常男人。”

第27章

“分明是你……”

沈翩跹被他这副歪理给激到,转过身去就要和他对质。

看着他还在慢条斯理的系着领带,她又迅转了身。

“你是故意的,你平时穿衣服明明很快的。”

“你见过?”

“我……”

沈翩跹突然卡壳了,她只见过那么一次。

后背处传来的笑声更大了,气的沈翩跹又拿起了一个枕头扔到他身上。

霍临钺接下扔过来的枕头,无奈道:“你昨晚发烧降不下来,医生说要物理降温,所以我才脱了上衣,手是被你枕了一晚,有些麻,动作慢了点。”

再不解释清楚,霍临钺觉得自己在她的心中恐怕是要跟地痞流流氓那些混为一谈了。

沈翩跹没再说话,寂静的空气中,只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。

霍临钺穿好衣服以后,便去给她弄早餐了。

沈翩跹坐在病房里,思绪繁杂。

脑子里都是昨天晚上的记忆碎片。

她昨晚好像梦到了过去的事情,断断续续的说了很多。

霍临钺好像还回应她了?

沈翩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,摇掉脑子里其他的想法,起身洗漱。

不知过了多久,病房的门,再次被推开。

霍临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进来。

“吃点早餐。”

西北这边没有疙瘩汤,这一看就是霍临钺亲手做的。

沈翩跹确实太久没吃了,有点想念。

这会儿也没再拒绝了,接了过来:“谢谢,小叔。”

多余的话没有。

霍临钺看着她埋头喝汤的样子,神色宠溺。

忽然想到了她昨天晚上伏在他背上说的话。

他顿了顿,还是出声:“翩跹,我没有不喜欢你,就是因为太喜欢你,所以才一昧的逃避,压抑自己,那段婚姻对我来说更不是禁锢。”

“咳咳咳……”正在喝汤的沈翩跹,突然间被呛到了。

霍临钺连忙拍打着她的背部。

沈翩跹咳得眼圈都红了,缓过来后,她微微躲开了霍临钺的触碰。

脸色发白:“昨天晚上我烧糊涂了,做了一些奇怪的梦,乱说的,小叔,你不要当真。”

霍临钺看得出她眼底的惊慌,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,没再多问。

等她喝完汤,霍临钺又叫来了,诊所里的医生为沈翩跹检查了一番。

已经退烧了。

霍临钺还想让她再在这里待一天,沈翩跹拒绝了。

霍临钺薄唇紧抿,见她坚持,说不动,额头阵阵发疼。

最终同意她的决定,让医生多开了一些药,以备不时之需。

抓药的医生,是个年近过百的老人家。

老人家看一眼两人,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,一边抓药一边打趣着。

沈翩跹听不懂,只能干笑着回应。

霍临钺倒是勾起了嘴角和那位老者说了一两句。

出来后,沈翩跹好奇地问霍临钺:“小叔,他在说什么?格桑、莫啦是什么意思?”

霍临钺看着药品上的说明,成分没问题后,放心了。

他回道:“这里的一些人文风俗,格桑和莫啦是称呼,你可以叫我格桑。”

“格桑?和小叔一样的意思吗?”

霍临钺抬头看着她,总算不似昨晚那样病恹恹的。

阳光下她的粉嫩照人,又恢复了生机。

他笑了一声,深邃的眼眸看着她,说:“嗯,在这里可以叫我格桑。”

第28章

“格桑。”沈翩跹没多想,随口叫了一声。

轻轻柔弱的声音,如羽毛一般在霍临钺身上拂过。

他眼眸瞬间暗了下来,“再叫一声。”

沈翩跹只觉得好玩:“格桑。”

“嗯。”霍临钺心尖一软,伸出手牵着她。

沈翩跹正要挣脱开,就听见他说:“这里的路很滑,你抓着我。”

怕再给他增添麻烦,沈翩跹便不再挣扎了。

霍临钺与她十指相扣,嘴角微勾,一边牵着她,一边跟她说这里的一些文化风俗。

沈翩跹很感兴趣,时不时的还会问上一问。

当听到霍临钺说等会,会路过一片格桑花海时,沈翩跹诧异了一瞬:“格桑不是小叔意思吗?小叔花?这花名字怪怪的。”

霍临钺轻咳了一声,顺着圆过去:“跟汉语一样,称呼方面,人和物品的称呼方面有时候会有些出入。”

“哦。”

“那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?”

“之前出任务的时候,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。”

沈翩跹了然,怪不得。

“格桑花好看吗?什么颜色的?为什么冬天还能开花?”

沈翩跹好奇的紧,一连串的发问。

霍临钺一一回答她,还将她搂紧了一点,美其名曰帮她“挡风”。

两人之间仿若回到了从前的相处时光。

不知走了多久,沈翩跹的眼睛忽然一亮。

“小叔,那一片是不是就是格桑花?”

沈翩跹的目光全落在不远处的绚丽的花海里。

粉红、粉紫、白色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,在微风中轻轻摇曳。

“嗯。”霍临钺为她解答。

沈翩跹连忙放开了他的手,向那边花海奔去。

摘下了一朵后,她又问道:“小叔,这花有毒吗?”

沈翩跹对漂亮的东西是有心理阴影的。

以前在鹿城的时候,她跟着大院内的军嫂上山去捡蘑菇。

她那时不懂,专挑了好看的捡,什么红的、粉色、紫的统统都捡了回去。

回到家,洗干净,就做起了晚餐。

霍临钺下训回来的时候,看到一桌子五颜六色的的东西,和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沈翩跹,吓得心脏紧了紧。

连忙抱着她去了医院。

路上沈翩跹还迷迷糊糊的睁开眼:“小叔,你的头怎么变大了,脸也有两张?”

霍临钺:“……”

索性她吃得少,只是有些幻觉。

从那之后,他们的餐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蘑菇这一道菜。

这一句话,也勾起了霍临钺的回忆。

霍临钺好似还能想起那天心底的恐惧,他嘴角微勾,磁声漫漫:“没有毒。”

沈翩跹开心了,放心地玩着。

霍临钺站在一旁看着她,一如小时候一样。

他伸出手,也折了几朵,修长的手指开始编织花环。

沈翩跹很喜欢这些东西,以前没少让他做花环。

等沈翩跹玩够了,霍临钺把花环戴在她头上。

果然她罕见的没有拒绝。

霍临钺在她面前,蹲下身子:“走了,回去。”

沈翩跹犹豫了。

霍临钺直接了当:“昨晚背过了,也在一张床上睡过,这时候避嫌来不及了。”

沈翩跹还是犹豫着。

“烧才刚退,你有力气上山?”

这话一出,沈翩跹立马跳上他宽阔的背。

第29章

霍临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,“搂紧点。”

沈翩跹:“……”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早上的事情,她现在脑子里有点不对劲。

总觉得他这话有别的意思。

但沈翩跹还是照做,搂紧了他的脖子。

霍临钺走的很慢,尽管山路蜿蜒,但她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舒服。

偶尔有风吹过,她的发丝吹在他的脖子上、脸上,纠纠缠缠。

大约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,沈翩跹与他相处间不似,三年后刚见面时那种僵硬了。

她一边欣赏雪景,一边问他这三年发生的事情。

问霍老首长有没有生她的气,身体怎么样了?

问大院里的邻居还记不记得她。

问了很多,甚至连大院里她最讨厌的那条大黑狗也问了。

就是闭口不问他的生活。

霍临钺不紧不慢地回答她。

“爸没有生你的,他很想你,经常念叨你。”

“大院里的邻里邻居也时常跟我打探你,尤其是贺嫂。”

“那条大黑狗现在被训好了,再也不会乱叫了。”

沈翩跹听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,三年改变的还挺多的。

“你呢,这三年怎么样?”霍临钺也问她。

沈翩跹顿了一下:“挺好的,和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打交道,很开心。”

“到了这里才发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,大家都好厉害,相较于之前闭门造成的学习,我在这里成长的更快。”

“对了,小叔,我还拿过两个第一名呢,是我研发的精进版医用电子仪器,还有新纤维的聚合技术。”

她的语气轻快,像一只等待夸奖的小猫。

和从前一样,说到自己喜欢的事,便会喋喋不休。

霍临钺耐心地听着。

但在听到她三句不离徐西城时。

他心尖紧了紧。

然后将她往上掂了点。

突如其来的动作,打断了沈翩跹的话。

她蹙眉:“小叔,怎么了?”

霍临钺一本正经地回答:“刚才地滑。”

沈翩跹没多想,‘哦’了一声。

正想继续说的时候,听到霍临钺的声音。

“那我呢,翩跹,这三年,你有想过我吗?”

沈翩跹顿了一下,当做没听到。

霍临钺等了很久,都没有听到回答,他眸子闪过一抹黯淡的光。

但很快他便又重新扬起了嘴角。

换了话题:“我学会了唱歌,你要听吗?”

沈翩跹诧异了一瞬,还从未听过他唱歌呢。

以前她也闹着,想让他唱歌,都被他搪塞回去了。

沈翩跹杏眼眨了眨:“那我听听。”

霍临钺轻咳了一声,随后清冽醇厚的声音缓缓传来。

“你问我爱你有多深,我爱你有几分。我的情也真,我的爱也深,月亮代表我的心…”

这首歌,是霍临钺在曙城那边出任务时,听到一位战友唱的。

那位战友要结婚了,所以提前联系,想在新婚夜的时候唱给他媳妇听。

霍临钺被迫听了整整一星期的歌。

就算不学,歌词也记住了。

霍临钺想到了和沈翩跹的新婚夜。

他掀开盖头,看见的是一张娇若桃李的脸。

而他却为了那些道德理念,把气撒在了那场婚礼上。

好好的洞房花烛夜,什么也没有。

还让她伤了心。

现在想来霍临钺自己都忍不住骂自己了。

一曲完毕,霍临钺问:“怎么样,好听吗?”

“还行。”

是真的还行,至少不难听。

沈翩跹的视线落在他微微发红的耳尖,还有发红的脖子上。

在她的记忆中,霍临钺只有被她气到时,才会气红了脖子。

但现在怎么回事?

她从花环上,取下来一朵花,挠着他的脖子,一下一下的,像是找到了新的乐子。

霍临钺耳朵更红了,心尖像被羽毛扫过。

他喉结滚了滚,嗓音低哑:“还想听吗?”

“想。”沈翩跹答的漫不经心,又继续拿着花挠着他发红的耳朵。

“那你叫一声格桑。”

“格桑。”沈翩跹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。

霍临钺心中仿佛被暖流填满。

他清了清嗓子,继续给她唱歌。

霍临钺步履平缓,望着远方。

这一刻,他只希望,这条路没有尽头。

第30章

可惜,再长的路都是有尽头的。

尽管霍临钺走的再慢,三个小时之后他们还是回到了住的地方。

沈翩跹从他的背上下来,看着他丝毫不喘气的样子,不由得感叹了一句:“小叔,怪不得你没有高原反应,走这么久都不带喘的。”

霍临钺又摸了摸她额头,舒了一口气。

没有再发烧了。

“之前叫你去部队训练,你不去,现在知道后悔了?你要是早早去训练了,身体也不会这么差。”

尽管过去很久了,沈翩跹听到“部队”两个字还是难受。

“在西北的这段时间,以后每天早上,我陪你训练。”

“不行,我不要!”

沈翩跹一听,立马就竖起刺来了。

“你这身体素质,不训练,下次如果研发的时候又倒了,耽误可是工作进度。”

霍临钺知道她对这次合作的在意,直接一针见血。

果然,沈翩跹听完后,沉吟了几秒后,还是同意了下来。

但她很理直气壮的:“要循序渐进的来,不能一上来就是高强度的训练。”

霍临钺额头突突地跳。

他训练十几年了,第一次见识到,训练还有讨价还价的。

但谁让她是他教养的小姑娘,他只能宠溺地说了一声“嗯”

霍临钺一向是个行动派,训练日期隔天就开始了。

天蒙蒙亮,霍临钺就达到了和沈翩跹约定的地点,还带来了很多东西。

暖水壶,小姑娘体寒,怕她训练完喝的冷水。

手套,怕她等会做俯卧撑的时候,手冷。

围巾,怕她跑步的时候脸被风刮到,她会喊疼。

霍临钺定下体训项目的时候是毫不留情的。

帮她准备这些东西的时候,是毫不犹豫的。

但当霍临钺看着沈翩跹身后的徐西城时,他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。

徐西城穿着军大衣,不羁的脸上扬着笑,挑衅十足:“早上好,霍团长。”

霍临钺嗓音沉沉:“我定的训练项目只适合翩跹。”

“没关系,我大舅给我定了训练项目,我和翩跹一起来而已。”

话音刚落,走在后头的顾云封走了过来,有些心虚地和霍临钺打了招呼。

霍临钺:“……”

他气息沉了沉,睨了一眼徐西城:“你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,怎么想到训练这个,体虚?”

徐西城桃花眼微眯,听出了他话里的含义。

老男人,这是变着法的说他身体不好呢。

徐西城啧笑了一声,回应他:“有劳霍团长关心,我只是想着我年纪轻轻,身体正是抗造的时候,想体会一下军区的训练。”

“年纪轻轻”四个字,他咬得特别重。

生怕霍临钺听不出来似的。

霍临钺一张本就冷峻的脸上此刻更像是淬了冰。

虽说是不同的教练。

但两人训练的项目都差不多。

徐西城每次训练后,都要过来这边溜达两圈。

“沈翩跹,你行不行?我都做完两个项目了,你这破俯卧撑还没做完。”

“你才不行?”沈翩跹正在做第三十个俯卧撑,咬着牙回答他。

“啧啧,赌不赌,我做完下个项目,你这一百个俯卧撑肯定还没做完。”

“赌!”沈翩跹不信。

“好,输的人给对方做一个月早餐。”徐西城眼眸发笑。

第31章

沈翩跹还没来得及回答,身前就多了一道身影。

霍临钺居高临下地来看着她:“训练的时候不许和别人说话,俯卧撑再加五十个。”

“顾云封带好你的人。”

“诶,来了,来了。”顾云封连忙过来,将自己外甥扯远了一点。

正在做俯卧撑沈翩跹听到又增加了五十个,小脸顿时皱在了一起。

撑下去的是时候,干脆趴在了地上,一动不动。

霍临钺:“……”

他看了看已经走远的徐西城,再看看趴在地上的人时,额间青筋突突地跳着。

他松了口:“起来,这次不增加,下不为例。”

闻言,正趴在地上装死的沈翩跹立马活力满满地,重新做起了俯卧撑。

朝他扬起笑盈盈的小脸:“谢谢,小叔。”

霍临钺:“……”

……
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。

年春的时候,这次的研发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功。

庆功宴的篝火晚会上。

穿着藏袍的沈翩跹喝了点青稞酒,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看着天空。

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,一时怪舍不得的。

忽然头顶上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:“怎么不去玩?”

沈翩跹转头,就看到了霍临钺坐在她身旁。

“想再看看这里的星空。”沈翩跹看了他一眼,又继续抬头看着天空。

霍临钺知道她这是舍不得这里,摸了摸她的头:“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。”

“嗯。”沈翩跹轻轻应声。

其实他们都知道,下一次再来这里,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。

沈翩跹正看着的时候,忽然耳朵上传来了一阵轻柔的触感。

她伸手去摸,摸到了一朵花。

她不解地看向霍临钺。

霍临钺湛黑的眸子说不出的缱绻:“带一朵格桑花走吧。”

话里有话,也不知她听出来了没有。

沈翩跹眼中闪烁着惊喜:“谢谢小叔。”

霍临钺凝着她,正想说什么时候。

一道洪亮的声音响起。

“霍团长,翩跹,篝火晚会要开始了,就差你们了。”

“来了!”沈翩跹快速起了身,“小叔,走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霍临钺声音柔和,将手背后的一个精美的白色八音盒收了回去。

沈翩跹刚回去,徐西城眼尖地看到了她耳朵边,那朵红的烈焰的格桑花。

有些碍眼。

他将脖子间的哈达取下,套在了她脖子间。

沈翩跹:“干什么?”

徐西城睨了一眼不远处正赶过的霍临钺,一板一正的解释着:“献上我的祝福,别摘。”

理由都找好了,霍临钺再怎么样,也不能让沈翩跹摘下来。

熊熊的篝火猛烈地燃烧着。

所有人围坐在一起,欢声笑语此起彼伏。

还有的手挽着手,跳着民族舞。

沈翩跹一身红色藏袍,左耳边的格桑花绚丽夺目。

额间的珠串和火光相互辉映,她脸上的笑容格外明媚。

熊熊火焰在她杏眼中跳跃。

她希望她以后的科研之路,也像这团篝火一样,热烈绽放。

照亮其他人前行的道路。

为祖国、为人民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。

至于爱情嘛……

她看了看正给她调着青稞酒的徐西城。

轻轻的扬起了嘴角。

——全文完——